漠北省城,青山市。
省档案馆(局)地方志处处长办公室里。
看着眼前穿着一身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西装,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周明韬。
负责地方志工作的黄姓处长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在省档案馆,周明韬其实是一个名人。
当然,周明韬的名气大,既不是因为他当年还不到30就已经是正科级的干部。
也不是因为他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更不是因为他不看任何资料,就能把整个漠北所有地市的变迁和发展脉络口述出来。
而是因为周明韬这个人在衣着上的执着。
从进入省档案馆工作的第一天开始,周明韬一年四季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一身西装加皮鞋的打扮。
一开始。
众人对这位身材挺拔,模样也不差的年轻人印象的确很不错,毕竟即使是在官场这种极其讲究官面形象的地方,周明韬也算得上是出挑的。
只是时间一长,众人渐渐发现周明韬在衣着上的偏执后,想法自然而然就会发生改变。
好的也会变成坏的。
毕竟就算是省领导也没有你这样正式,你一个小小的科长反倒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
不过很显然,周明韬对这些议论声并不在意,甚至可以做到完全没听到,仍然坚持自己的习惯。
一直到这一次部门内提拔副处长。
周明韬才真正开始有所怀疑,自己所坚持的某些生活习惯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黄处,其实我个人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既然组织上认为我不太合适担任这个职务,那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您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就在工作上有所懈怠的。”
办公桌后。
其实听到周明韬的这一番话。
那位黄处长内心多少还是有些觉得可惜。
毕竟除了生活上的某些习惯以外,他的确很看好周明韬这个年轻人。
论工作经验,周明韬既在基层乡镇挂职过象征干部岗位,也在团组织里有过任职经历。
论工作能力,在省档案馆,周明韬是唯一一个工作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连续三年考评优秀,并且获得“优秀党员”称号的基层干部。
论为人处事。
老实说,真要讲周明韬有什么不足的话,恐怕就是这个地方了。
这个小周,脑子里灵活归灵活,但是想法都用在了工作上,人际交往不说一塌糊涂,也断然算不上好。
这一次部门选拔副处级干部人选。
他其实推荐了周明韬,而且在综合考察中,周明韬的排序非常靠前。
可惜在最后上会讨论的环节,有好几个党委领导对周明韬的印象不是十分好,最终还是把他给刷了下来。
“你能这么想就好。”
“这一次何书记也讲了,像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后面的机会还很多。”
“一时的挫折也不算什么嘛,再接再厉。”
“组织上培养干部,看的不是一时的表现,这一点你心里要有数。”
闻言周明韬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领导说的他心里当然都有数。
只不过可惜,有时候真的是人力难为。
这一次部门选拔副处级干部,论资历,论能力,论工作成绩,他都是排名前三的。
结果四个提任副处级的人选里面居然没有一个名额是他的,这让他怎么说?
……
下了班回到家里。
刚一进门。
周明韬就看到父母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姐姐周明霞跟姐夫张望居然也在。
“哟,明韬回来了。”
“怎么样?我听爸说你们档案馆这段时间在提拔处级干部,明韬你能不能上?”
姐夫张望同样是在体制内工作,现在是青山市教育局的干部科科长,也是干部岗位。
跟周明韬不同。
他这个姐夫很精于人情世故,虽然只是一个科长,但是青山市各个市直机关里认识的人有一箩筐,就连省里也有不少熟人。
“我?上不了!”
见周明韬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
张望其实也猜到了结果。
当即就含笑搂着自己这个小舅子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肩头。
“别气馁啊,你才多大,今年才32就已经是正科级干部了,体制内比你不如的人多得是。”
“你姐夫我要不是运气好,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个副科都混不上。”
“不过失败是成功之母,咱们这一次不行,也要想一想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要我说啊,你还是太刻板了一点。”
“按理说你一个高材生,不至于这点道理都不懂啊,官字两张口,靠的就是人情世故嘴皮子嘛。”
“回头你打听一下,看看这一次是哪个领导投了反对票,回头咱们慢慢经营经营,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笑了笑周明韬也没说什么。
道理他当然懂。
只不过姐夫张望的那一套,他实在是不屑于去做。
官场固然是讲究人情世故,但是在他看来,如果人人都是如此的话,那还谈什么工作。
见他一副平静的表情,张望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听不进去这些道理,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他其实还是很看好周明韬的。
毕竟自己这个小舅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板有身板,要学历有学历,能力更是不差。
如果在为人处事上下点功夫,在官场混出点名堂来真的不难,可惜这人无完人啊。
见周明韬洗了把脸就直接回了房间里。
张望点了根烟看了看正在看电视的岳父,突然开口道:“爸,您不是认识省委的丁秘书长吗?”
“我看要么给他托个口信,明韬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坏在了他这性格上面,这副处长谁干不是干,别人干得了,明韬自然也干得了。”
然而闻言周父却摇了摇头。
“认识归认识。”
“但是认识也不一定说得上话啊。”
“丁秘书长没去政府工作前,在我们学校里工作了一段时间,那时候他教语文,我教数学,关系的确还可以。”
“只是这么多年没联系过,确实不好说。”
听到周父的一席话。
张望眼珠子转了转。
突然笑道:“爸,那您可想岔了。”
“这人啊,越是位置高,反而越重旧情。”
“您跟丁秘书长,那可是患难之交,说不定他还真就记得你也说不定。”
闻言周父似乎也被女婿说得有些心动,不过嘴上却没说什么。
一直到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几次后,第二天一早,他还真的翻出了一个电话簿,找到了漠北省委副秘书长丁源的私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