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显然刚在外面鬼混回来,丝毫未察觉巷口的异常。
红衣厉鬼林瑶在看到仇人的一瞬间,符印再也无法压制,怨气轰然爆发,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啸叫,整条巷子的温度骤然降低。
那几个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阴冷和尖啸吓得一僵,下意识地抬头看来。
下一秒,他们看到了终身难忘的景象。
一个七窍流血,身穿红衣的恐怖女鬼,正用那双淌着黑血,充满无尽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而在女鬼旁边,是那个他们欺负过的,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同班同学小月,以及两个气质非凡,却冷若冰霜的陌生人。
王鹏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牙齿咯咯作响:“林、林瑶?!不、不可能!你死了!你死了!”
其他几个男生也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
林瑶的怨魂带着滔天的恨意,猛地朝他们扑去!
洛璃并未立刻阻拦,只是冷眼旁观。
帝玄溟则抬手,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小爷爷护得更紧,隔绝了那怨气冲击。
“鬼啊!!!”惨叫声划破旧巷的夜空。
恶人,终需直面他们亲手制造的噩梦。
而因果的审判,往往比人间的律法,来得更直接,更凛冽。
洛璃看着在厉鬼追索下屁滚尿流,丑态百出的几人,声音淡漠,对身旁的帝玄溟道:
“看来,今晚要忙了。”
帝玄溟眸光幽深,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无妨,离三日之期还有些时间。”
巷中已是怨气如墨,翻涌不休。
林瑶的复仇毫无花巧,只有最暴戾的怨念倾泻。
她化作一道猩红的风,缠绕着那几个快要吓到魂飞魄散的少年。
冰冷的鬼爪划过皮肤,留下道道青黑色的冻痕,深入骨髓的阴寒取代了疼痛,让他们如坠冰窟,血液都几乎冻结。
“饶命!林瑶饶命啊!”一个男生涕泪横流,裤裆湿了一片,瘫软在地拼命向后蹭,“不是我!不是我推的你!”
“是王鹏!是王鹏说你装清高!是他先动手的!”另一个崩溃的指向早已面无人色的王鹏,试图将仇恨转移。
王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双脚离地,徒劳地蹬踹着。
他眼球凸出,布满血丝,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那张放大扭曲,流着血泪的鬼脸。
“为、为什么……”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只是、只是开玩笑……”
“玩笑?”林瑶的厉啸尖锐地刺破耳膜,饱含无尽的悲愤与痛苦,“我的命、我的清白,在你眼里只是玩笑?!”
怨气更盛,黑红色的血丝自她身上蔓延而出,如同剧毒的藤蔓,缠绕上王鹏的四肢百骸,汲取着他的生机,令他皮肤迅速干瘪灰败,生命力正被急速抽离。
洛璃静静看着,直到王鹏眼神开始涣散,魂魄即将被怨气撕碎,她才淡淡开口:“林瑶。”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怨灵的尖啸与少年的哀嚎。
红衣厉鬼动作一滞,汹涌的怨气微微凝滞。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彻底被怨毒充斥的眸子看向洛璃,似乎在挣扎,本能地畏惧着对方身上那股纯净而强大的力量,却又被滔天恨意推动着不愿停下。
“我知道你的恨。”洛璃迈步上前,周身泛起淡淡的清辉,将浓稠的怨气稍稍逼退,“他们的罪,会偿清。但若你此刻噬其生魂,令他魂飞魄散,你自身也会戾气缠身,从此再没有轮回之机,值得么?”
林瑶发出呜咽般的低吼,充满了不甘与痛苦。
“他……他们……毁了我……”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洛璃目光扫过地上烂泥般的几人,“死亡并非最大的惩罚。活着,日日夜夜承受恐惧与煎熬,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赎罪,直至命终,再入地狱受刑,才是公正。”
帝玄溟指尖微动,他淡漠道:“人间律法若失,幽冥律条仍在。”
林瑶周身翻涌的怨气渐渐平复少许,但那刻骨的恨意并未消散,她死死盯着快要昏死过去的王鹏。
洛璃掌心浮现一枚古朴的玉符,流光微转:“我可以取他们一缕魂息,印入你的怨念。此后,只要他们心生恶念,便会如坠炼狱,重温今日之苦,直至寿元耗尽。而你,”
她看向林瑶,“我可助你化解部分戾气,重入轮回,来看他们阳世尽毁,阴司受刑的惨状。”
这是一个选择。
是选择同归于尽的彻底毁灭,还是选择更为漫长却能看到最终结局的审判。
林瑶沉默了,血泪无声滑落。
巷中只剩下少年们压抑的抽泣和恐惧的喘息。
半晌,她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凄厉却决绝的长啸。
怨气如潮水般涌回她体内,那骇人的形象逐渐变得略微清晰,虽仍是鬼影,却少了几分即刻爆裂的疯狂。
显然,她选择了后者。
聪明人的选择。
洛璃颔首,手中光点飞出,在王鹏等几人眉心一一掠过。
几人同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似乎有极其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抽离了一丝,印入了玉符之中,玉符内顿时多了几道扭曲挣扎的黑气。
做完这一切,洛璃看向帝玄溟。
帝玄溟袖袍一挥,一道幽暗的通道无声无息地在巷尾浮现,散发出森森鬼气。
“自行前去幽冥,言明因果,自有判官接手。”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瑶的鬼影深深看了一眼洛璃和帝玄溟,又看了一眼吓得蜷缩起来的小月,最终,化作一缕红烟,投入那通道之中,消失不见。
通道随之闭合。
巷子里温度回升,但那刺骨的阴冷和恐惧却已深植于王鹏几人心底,永世难消。
他们瘫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
洛璃走到王鹏面前,蹲下身,声音清冷如冰:“今日所见,日后所感,这都是你们自己做下的恶,这也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王鹏瞳孔剧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洛璃起身,不再看他们一眼,对帝玄溟道:“解决了。”
她又看向小月,语气缓和些许,“走吧,送你回家。”
小月惊魂未定,但眼中的恐惧已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用力点了点头。
“好!”
三人转身,走出这片已然恢复寂静,却注定会让某些人终生噩梦的旧巷。
夜空下,身后的小巷深处隐约传来崩溃的痛哭声。
因果之判,它无声降临,也如影随形。
走出巷口,小月有些不安的看着洛璃,“大、大师。”
小月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颤抖,却比刚才在巷子里时稳了许多。
她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我、我明天真的去警察局,不会再怕了。可是我还是有点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忐忑,还有一丝终于要卸下重担的茫然。
这三个月来,她像背着块烧红的烙铁过日子,如今烙铁要被取下,反倒生出些空落落的惶恐。
洛璃停下脚步,侧头看她。
晚风拂过,吹动她鬓边的碎发,眸光清浅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实话实说就好。你看见的,你听见的,你当时的害怕,现在的决心,都不必瞒。”
她顿了顿,补充道:“警察那里有记录仪,会记下你说的每一个字。你说的是真相,而真相本身就有力量。”
帝玄溟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指尖凝起的微光轻轻落在小月的书包上。
那光芒转瞬即逝,却让小月忽然觉得后背的沉重感消散了些,先前被林瑶怨气缠了许久,总像背着块冰,此刻竟有了暖意。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报复你,”洛璃抬眼望向小巷,语气平淡,“他们现在魂魄里被种下了魂息印记,往后但凡起一点恶念,就会被当日的恐惧啃噬。光是想起林瑶的样子,就够他们夜不能寐了,没胆子再找你麻烦。”
小月愣住,随即用力点头,眼眶又热了:“谢谢您,还有这位先生。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可能永远都不敢说出来,林瑶她……”
说到林瑶,她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愧疚:“我以前总觉得她太胆小,被欺负了也不吭声。现在才知道,她比我勇敢多了。”
“人各有惧,不必苛责过去。”帝玄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和,“你现在的选择,就是对过去最好的弥补。”
小月吸了吸鼻子,抹掉眼角的泪,挺直了些脊背:“嗯!我知道了。等我做完笔录,就去告诉林瑶的爸爸妈妈,告诉他们真相!虽然可能太晚了,但总比让他们一直以为是意外好。”
她抬头看向洛璃,眼里有了点光:“大师,林瑶她真的能轮回吗?她那么好的人,应该去个好地方的。”
洛璃想起方才林瑶最后那一眼,虽仍有怨,却已少了戾气,便轻轻颔首:“她选了放下,自然能得新生。轮回路上,前尘旧怨会慢慢淡去,下次睁眼,又会是干干净净的一世。”
小月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像是心头压着的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她对着洛璃和帝玄溟深深鞠了一躬:“真的谢谢你们。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不必报答。”洛璃转身,往街道尽头走去,“你守住了自己的良心,就是最好的结果。”
帝玄溟跟上她的脚步,经过小月身边时,淡淡道:“回家吧,天亮了,该做你该做的事了。”
小月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的步伐从容,融入夜色里,真是一对般配的人。
晚风吹过,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却奇异地让她觉得安心。
她摸了摸书包,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暖意。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脚步虽慢,却一步比一步稳。
巷子里的哭嚎早已歇止,凌晨,王鹏几人被早起上班的居民发现,送进了警局。
第二天一早,小月带着黑眼圈,却眼神坚定地走进了警察局,将三个月前那个傍晚的一切,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阳光透过警局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接下来的几天,洛璃带着帝玄溟爽玩了一通。
两日后,洛璃和帝玄溟返回了古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