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看着他,又看看洛璃,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这些年,多谢你照看阿璃。”
她看得出这男子望向女儿时,眸中那份藏不住的珍视与守护,一如当年她看向洛璃父亲时的模样。
帝玄溟微微颔首,伸手轻轻揽住洛璃的肩,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道:“该谢谢她,是她自己,从未放弃过。”
洛璃抿唇,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场面,拉着两人往下走,“你们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事没做完。”
接着,洛璃的目光投向更远处。
她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巨网,撒向诸神大陆的各个角落。
战场上消散的英灵印记,被她一一寻回。
更多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在观星台上空交织成一片浩瀚而神圣的光之海洋。
光点如雨般温柔落下,融入下方的大地。
城内,那些正在休息的灵师们,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喜极而泣的哭喊。
“爹?!是爹吗?!”
“阿姐!阿姐回来了!”
“兄弟!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孩子!我的孩子!”
沉睡的诸神城,在这一刻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彻底点燃!
无数道身影冲出房门,在街道上奔跑、寻找、拥抱。
那些本以为永远失去的亲人、战友、爱人,活生生地站在了眼前,带着同样的迷茫与惊喜。
笑声、哭声、呼喊声、难以置信的询问声……
冲散了战后残留的最后一丝阴霾,充满了整个夜空。
城主府内,洛清竹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神汤,准备给洛璃送去。
当他听到外面震天的喧哗和那一声声熟悉的呼唤时,手中的碗“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汤汁四溅。
他猛地冲出门,看到街道上相拥而泣的人们,看到那些本已逝去的熟悉面孔,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
沈抚州也从丹房里跑了出来,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和狂喜。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随即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也红了。
帝玄溟站在藏书阁的窗前,遥望着观星台的方向。
他看不到洛璃的具体动作,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源自于她的力量正在重塑着什么。
当他看到城内骤然爆发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生机与喜悦时,他明白了。
他的阿璃,正在创造奇迹。
他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骄傲,心疼与深沉的爱意。
他转身,再次大步流星地朝着观星台走去。
观星台上,汇聚的星光渐渐淡去。
洛璃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神魂深处的力量几乎被抽空。
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看着眼前泪流满面却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紧紧抱着蓝潇潇不放的宋宛白。
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眼中含泪却温柔微笑的安书雪,再听着下方城池里震耳欲聋的,属于生命的欢呼……
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帝玄溟的身影出现在台阶尽头,快步上前,在她脱力倒下之前,稳稳地将她拥入怀中。
熟悉的冷冽气息包裹着她,带着无尽的心疼和支撑的力量。
“阿溟……”洛璃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声音带着疲惫的虚弱,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喜悦,“你看,我做到了。”
帝玄溟收紧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的颤抖和虚弱,也感受着她创造这份奇迹后的满足。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嗯,看到了。是你,把光带给了每一个人。”
他低头,一个饱含着所有情绪的吻,珍重地落在她的额间。
下方的城池,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珍贵。
这不再是废墟上的重建,而是神魂归位后,真正的重生。
星光温柔,人间喧嚣。
废墟之上,希望不仅生长,更已繁花似锦。
洛璃靠在爱人怀里,疲惫地闭上眼睛,唇角却带着最安宁的笑意。
第七日清晨,洛璃是在一阵轻浅的粥香中醒来的。
雕花窗棂外,天光已大亮,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躺在床上的身影上。
她动了动指尖,便触到一片温热的肌理。
帝玄溟一直在守着她,此刻正侧身望着她,眼底带着未散的倦意,却亮得惊人。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低哑,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感觉怎么样?”
洛璃眨了眨眼,昨夜透支的力量已在他源源不断渡来的魂力中恢复了七七八八,只余一丝淡淡的疲惫。
她撑起身子,鼻尖萦绕的灵粥香气愈发清晰:“是二哥来了?”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轻轻推开。
洛清竹端着食盒走进来,看见她醒着,温柔的笑意漫上眉梢:“醒得正好,刚熬好的灵粥,补神魂的。”
他将食盒放在床头小几上,又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还有你爱吃的花糕,沈抚州那家伙非说要加双倍糖,我拦着了。”
洛璃刚要笑,就见沈抚州探进个脑袋,咋咋呼呼道:“哎哎哎,话可不能这么说!阿璃刚立了这么大的功,吃点甜的怎么了?我这是为了让她心情愉悦,好得更快!”
他手里还提着个玉瓶,凑到床边献宝似的,“喏,这是我新炼的凝神丹,比之前的药效好三倍!”
帝玄溟接过食盒,自然地舀了一勺灵粥递到洛璃唇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炼的丹,你确定要试?”
沈抚州立刻梗着脖子反驳:“怎么不能试?我这次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安书雪从身后拽了拽衣袖。
安书雪轻声道:“别吵着阿璃休息。”
她鬓角的碎发依旧整齐,眼底的倦意却淡了许多,望着洛璃的目光里满是笑意。
洛璃小口喝着灵粥,忽然瞥见门口还站着两个人。
蓝潇潇正踮着脚往屋里瞧,被宋宛白半挡着。
见洛璃望过来,蓝潇潇眼睛一亮,挣脱宋宛白的手就跑进来,咋咋呼呼道:“阿璃阿璃!我早上去看城墙了,他们还说要把我的木牌嵌在最中间!真的是,我明明都活过来了!”
宋宛白跟在她身后,无奈地摇摇头,却在看到蓝潇潇鲜活的笑脸时,眼底漾起化不开的温柔。
他对着洛璃拱了拱手,声音虽仍有些哑,却充满了感激:“阿璃,大恩不言谢。”
洛璃笑着摇头,目光一转,便看见母亲木婉清正站在廊下,手里摘着新采的灵叶,晨光落在她素色的衣裙上,温柔得像一幅画。
身旁,洛祁满眼都是爱意,寸步不离地跟着。
洛璃心头一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帝玄溟按住。
“刚恢复就想乱跑?”他无奈地刮了下她的鼻尖,亲自将她扶起来,又取过外衣细心替她披上,“伯母伯父在外面等着,不急。”
洛璃任由他伺候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北冥羽正站在院门外,对着她远远挥手,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爽朗笑容。
一行人来到院中时,木婉清已将灵叶泡成了茶,茶香袅袅。
她拉过洛璃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她手腕上的灵脉,确认她无碍后,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都站着做什么?来尝尝这新采的云雾叶,清竹说对安神最好。”
洛清竹立刻接过茶盏分发给众人,沈抚州捧着茶杯咂咂嘴:“还是伯母的手艺好,比我炼的丹香多了。”
蓝潇潇抢过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觉得都好吃!对了洛璃,我们什么时候去修补城墙啊?宛白说要教我刻木牌呢!”
宋宛白闻言,耳根微微发红,却还是认真道:“等你吃完早饭,我就教你。”
阳光穿过梧桐灵树的新叶,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众人围坐在石桌旁,说着笑着,偶尔提及大战时的惊险,语气里却已没了恐惧,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原来,真的有这样一天。
所有失去的,都回来了。
所有等待的,都实现了。
没有比这再好的结局了。
帝玄溟似是察觉到她的思绪,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洛璃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和漫天的光。
她笑了,眼底漾起细碎的星光,比观星台的夜色更亮,比初生的朝阳更暖。
帝玄溟同样勾起唇角,揽住她的肩膀,眷恋地蹭了蹭她的发顶。
城墙的裂痕终将被填满,破碎的典籍终将被修复,而那些失而复得的神魂,将在这片重获光明的土地上,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崭新的篇章。
她轻轻吸了口气,空气中满是灵茶的清香、花糕的甜香,还有阳光晒过草木的清新气息。
真好啊。
她在心里悄悄想。
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归处。
未来还有很长,但只要身边的人都在,再远的路,也会走得踏实而温暖。
这一次,再没有分离,只有永恒的相守,和无尽的希望。
此后经年,岁月长安,我们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