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战斗的胜利。
阎野的退走,骨魔的溃败,都只是暂时的。
魔渊深处的黑暗仍在蛰伏,那道裂口如同悬在诸神大陆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但此刻,看着身边这些鲜活的面孔,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欢笑,洛璃忽然觉得,再多的算计与牺牲,都是值得的。
“在想什么?”帝玄溟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烤得焦黄的肉干。
洛璃咬了一口,肉香混合着烟火气在口中弥漫。
她弯了弯眸,眸子里像是装着细碎的星子,“在想,下一次,该如何让他们输得更惨。”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帝玄溟笑了,眼中映着火光:“有你在,我们总有胜算。”
夜色渐深,庆功的喧嚣慢慢退去,化作安稳的呼吸声与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洛璃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漫天星辰,掌心的醒神果散发着微光。
庆功是为了铭记胜利,更是为了积蓄力量。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帝玄溟坐在她身边,沉默无言地守护。
就在沉默的刹那,一道利箭撕裂虚空,直直地朝着诸神城的城门破空而来。
洛璃微微眯眸,单手一抓,将那根箭矢握在手中。
箭矢的箭尖位置,一张纸条被钉在上面。
洛璃看了一眼帝玄溟,而后将纸条取了下来。
“明日戌时,诸神城外见。”她低声念出纸条上的字。
帝玄溟眉头微蹙,“会是谁,在这个时候邀你见面?”
洛璃却将纸条握紧,缓缓抬起头,“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帝玄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城外那片魔气尚未散尽的荒原,指尖灵力微凝:“是魔神殿的人?”
洛璃颔首,她看向帝玄溟,“没错。”
帝玄溟有些担心,“要不要我……”
他话还未说完,洛璃就摇了摇头,“我自己去。”
帝玄溟闻言,虽有担忧,却也相信她的决断。
他揽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一切小心。”
洛璃抱了抱他的腰,“放心吧。”
次日,黄昏时分
不离城城外三百里处的暗夜森林。
暗夜森林深处,参天古木的枝干凌乱缠绕如鬼爪,遮天蔽日。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叶与异香混合的气息,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又被雨水打湿,几乎和泥土混在一起。
脚步踩上去悄无声息,只有偶尔传来的魔兽啼鸣,划破死寂。
洛璃一袭银白战甲未卸,只是褪去了战时的凛冽。
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指尖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沌之力,看似随意地拂过身旁一株缠绕着血色藤蔓的古树。
那藤蔓刚要悄然收紧,便被金色的微光灼得“滋滋”作响,蔫蔫地垂了下去。
“倒是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刻。”
微微沙哑的声音从前方迷雾中传来,“你倒是胆大,竟然独自前来。”
洛璃恍若未闻,脚步未停,径直穿过弥漫的薄雾。
雾散处,一块巨大的青石上坐着个黑袍男子。
男子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刃,并没有回过头。
周围静得可怕,连魔兽的嘶吼都消失了。
洛璃站在三丈外,看着男子的身影,嗤笑一声,“果然是你。”
闻言,那男子发出一声怪笑,缓缓转过身,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歪了歪头,闪身站定在地面上,“别来无恙,洛璃。”
洛璃神色渐冷,“墨玄……不,应该称你为魔神殿殿主才对。”
墨玄饶有兴致地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魔神殿殿主?”
洛璃轻嗤道:“当初你突然出现来寻我,我便已经有了怀疑,当时只以为你是魔神殿中人,没想到曾经的墨玄前辈,如今已经成了魔神殿殿主,当真是荒谬至极。”
墨玄眸色无半点波动,“难道不好吗?如今我是至高无上的魔神殿殿主,待到魔渊破,我将是整个诸神大陆的主宰。”
洛璃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这哪里还有当初在天元大陆之上,那个炼器、阵法双修的前辈的半分影子。
墨玄指尖的短刃骤然停住,刃面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芒,像淬了毒的冰。
“荒谬?洛璃,你以为当年在天元大陆,我为何要帮你?”
他向前两步,黑袍扫过满地落叶,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洛璃面不改色:“所以你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算计。”
“不,”墨玄低笑,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只是因为,你是清儿的女儿。”
听到他口中说出的名字,洛璃神色微微一变,母亲果然在魔神殿。
她手中一翻,握着玄月举起,落下的定点,是他的心口。
“我父母,果然在魔神殿。”
墨玄手腕轻转,短刃精准地磕在玄月剑脊上,“叮”的一声脆响,震得洛璃虎口微麻。
他身形如鬼魅般后退丈许,黑袍在林间划出一道残影,眼底的疯狂褪去些许,多了些快意:“你父亲?他还活着,不过在魔渊底层的锁魂塔,日子可不太好过。”
“你对他做了什么?!”洛璃玄月剑上金光大盛,混沌之力如潮水般涌向四周。
“做什么?”墨玄低笑出声,短刃在指尖转出个冷冽的弧,“其实我本想杀了他。”
没等洛璃质问,他又似癫狂似遗憾地笑,“可惜啊,清儿不愿意。”
下一秒,他的面容上又升腾起怒意,“该死的洛祁,竟与清儿结下了同生誓!”
洛璃握着玄月剑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同生誓,以神魂为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唯有最深信不疑的爱侣才敢缔结。
原来父母的爱,竟深到这般地步。
墨玄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震动,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意与疯狂。
“你以为清儿为何肯留在魔神殿?”
墨玄的短刃在掌心转得更快,“她以为守着洛祁,就能保你周全?可她忘了,我对她的耐心,早就被这千年等待磨没了。”
洛璃的玄月剑在颤抖,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意。
“放了他们。”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混沌之力在周身凝成实质的光盾,将周围的魔气逼退三尺。
墨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黑袍下的肩膀剧烈抖动:“放了他们?洛璃,你是不是忘了,当年若不是洛祁横插一脚,清儿本该是我的!”
他猛地收住笑,短刃直指洛璃眉心:“你母亲欠我的,该由你来还。要么,归顺魔神殿,亲手杀了洛祁,我便让你和清儿团聚;要么……”
话音未落,他忽然化作一道黑烟窜向洛璃,短刃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洛璃早有防备,玄月挽出剑花,金光与黑气在林间炸开,震得古木簌簌落叶子。
“痴心妄想!”她借力后翻,足尖点在一根横枝上,玄月剑划出的轨迹如同新月,“囚禁我父母的仇,我今日就与你清算!”
墨玄的身影在树影间穿梭,黑袍与暗影融为一体,只有短刃偶尔闪过的寒光暴露他的踪迹:“清算?我与清儿的渊源,早在你出生前就已注定!”
他忽然停在洛璃身后丈许,短刃指向地面:“你可知同生誓的破绽?”
洛璃猛地转身,玄月剑护在身前。
墨玄的笑容带着残忍的期待:“只要洛祁自愿断誓,清儿便再无牵挂。你说,若让他亲眼看着你死……”
“闭嘴!”洛璃的混沌之力骤然爆发,光芒将整片林子照得如同白昼。
玄月剑划破空气,留下一道残影,直逼墨玄咽喉。
这一次,墨玄没有硬接,而是化作黑烟消散在原地。
待他重凝身形时,已在百丈之外的树梢上。
“洛璃,三日之后,魔渊裂口将再扩大三倍。”
墨玄的声音顺着风飘来,带着令人齿冷的笑意,“到那时,锁魂塔的封印会减弱,你若想救洛祁,不妨来北境试试,我等着你。”
黑袍翻卷间,他的身影彻底融入暮色,只留下最后一句低语,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耳畔:“别忘了,你母亲的命,也攥在我手里。”
林间恢复死寂,唯有洛璃周身尚未平息的混沌之力在簌簌吹动树叶。
她紧握玄月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身上的金光忽明忽暗,映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锁魂塔,
父亲,
母亲。
三个名字在舌尖辗转,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怒意强压下去,指尖抚过剑脊上的纹路。
要冷静,要冷静下来。
她恢复冷静,开始思考方才墨玄留下的话。
墨玄所说的锁魂塔在魔渊底层,可魔渊封印未破,一直由冰神守着,难道从魔神殿可以进入魔渊?
“父亲。”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随即又被更坚定的决心取代。
转身时,银白战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没有立刻返回诸神城,而是朝着与城池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诸神大陆的禁区,传说藏着能短暂窥见过去的溯光池。
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父母的过往,关于同生誓,关于魔渊……都有太多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