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难度太大,但太庙还是可以折腾一下的。
万国宴第二天,乾元帝精神抖擞,都没用谢宁诊脉,便换上一身缂丝龙袍在赵小脚的搀扶下赶着去上朝。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
朝野上下自然一派吹捧之声。
季军山做了中书省,谢宁的助手中书六品舍人,可谓是志得意满,也在谢宁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人也逐渐沉稳,看待朝臣社稷有更深一层的理解。
只是最近,谢宁总是问他,要不要回到西北,做一个从五品同知,这让他很是诧异,虽然是知府副手的位置,但外放地方官员,哪有京官的位置吃香,一旦外放想要再回到朝廷中枢,其中艰难没个十几年下不来。
“陛下!前年去年两年,西北、中州,浙闽三地试点,两年半时间丝绸所占耕地十中三四……”
中州各都护府、世家尽在高家掌握。
但这两年因丝绸之事,有些隐隐脱离掌控的苗头。
丝绸纵然值钱,但绝不可能替代粮食耕地,高识檐心头起火,正欲起奏,提醒皇帝、提醒太子,一番话还没说完,殿外太监来报,“安阳长公主求见!”
“安阳长公主求见!”
“安阳长公主……她怎么会突然来早朝?”
太监唱和声音由远及近,殿内大臣窃窃私语。
杨琰站在户部位置,垂下眼皮盯着笏板,仿佛太监叫的是不相干的女人,众朝臣的震惊与他完全无关。
“安阳怎么来了?”
乾元帝下意识看向杨琰。
可下列杨琰却没给他任何回馈。
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站出来道:“父皇,姑姑不涉朝政,可能有些家事不如叫她内宫等候,待散朝之后,父皇在与姑姑叙家常?”
安阳长公主与乾元帝一奶同胞,小时候是赵小脚一同带大的。
年幼时的安阳总爱趴在哥哥的膝盖上,央求他念画本,人老念情,如今几十年过去,安阳二嫁成家,乾元帝忙于国事,对于自己唯一血亲妹妹甚少关心。
乾元帝此时迟钝的神经再次发挥作用,他竟在太子无比紧张的目光下,笑着说,“朕久不见安阳,让朕好好看看她也好,也许你姑姑就是有什么事想找朕商量呢?”
“伴伴叫安阳进来吧。”
“父皇!”
“宣安阳公主觐见!”
赵奕意欲阻拦,却晚了赵小脚的嗓子一步。
大宴公主虽没有参政先例,但嫡出长公主确有参与早朝的权利,但一般都是事先通报,皇帝本人准奏,乾元年间像这样公主上金銮殿还是头一回。
不光一众大臣纳闷。
乾元帝本人也好奇得很。
不多会,安阳长公主身着华丽冠服款步上殿,她仪态傲然,满朝文武皆不在眼中,大宴女人一生无法企及的金銮殿地砖,在她脚下如寻常土地。
“臣妹,安阳参见皇兄,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阳公主撑起裙摆,跪地三拜。
直到此时,乾元帝眼中仍旧一片慈爱,“安阳,想朕了紫宸殿候着便好,怎地跑到前朝来了,是想来见见驸马,看看大朝会是如何进行的吗?”
安阳公主抬起头,露出仪态万方的面容,肃穆严谨地又朝着乾元帝磕了三个头。
“安阳,怎么回事?”
乾元帝再是年老猪油糊心,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安阳公主的不对劲,“安阳,是什么事上受了委屈,朕在,朕给你做主!”
安阳公主叩首与地面,在文武百官注视下,高声呐喊,“臣妹!状告驸马许赦之,实为罪臣杨家之后,杨云翼二子杨琰,臣妹状告他,驸马许赦之欺君罔上,藐视天威,骗臣一片真心!”
“臣,安阳公主,肯定陛下,为臣妹做主。”
“休夫!”
“将大宴叛国将领之后锁拿下狱,凌迟处死,以正国法罡正!”
“另,安西侯杨惑,与杨家三子杨惑并非重名,实为一人!”安阳长公主手捧书信,在死一般安静的大殿上捧出书信,并一封明黄诏书,“此为杨家两逆贼往来书信,与当年兵部下诏命杨云翼,出兵白石坑的诏书!”
“国法苍天在上,我大宴绝不容此等狼子野心,昭昭逆贼,入皇室,掌兵权,臣妹!安阳!”
“恳请陛下!为臣做主!”
“臣要休夫!”
仿佛一口气堵死在心口、喉咙,大殿上朝臣皮肤发麻,空白一片的大脑中全是安阳公主,字字铿锵的惊世之言。
安阳公主说什么?
她要休夫!
她说京城人人羡慕位极人臣的驸马许赦之,是杨家军叛逆之后。
她说什么?
她言,安西侯杨惑,并非重名,也并非瞒天过海,就是利用朝廷安边势弱,边境无人,五年过去从人人喊打的国之逆贼,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成了手握重兵的安西侯?
这谁能信?
谁敢信?
“安阳,你说什么呢?”乾元帝此时嘴唇已然泛紫,握着龙椅的手险些握不住,“你与驸马有什么委屈,稍后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再说,你想要什么哥都能满足你。”
“不要胡闹好不好?”
“恳请陛下允臣妹之请!”安阳公主仍钉在地上,充耳不闻,“陛下,驸马许赦之、安西侯杨惑,皆是叛国逆贼杨家之后,陛下若是不信,书信在此,兵部中书省盖章诏书在此,陛下一看便知!”
“姑姑!”
太子赵奕猛然吼了一嗓子,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兵部位置上的许赦之错身一步,出列扑通跪在龙椅之前,杨琰泣血大喊:“陛下!罪臣杨琰,恳请陛下应允安阳长公主之请求!”
“恳请陛下,依大宴律法,将罪臣打入天牢!”
“按大宴律令,以叛国论处!”
朝堂之上,轰地一声炸开。
不是人言。
是人心。
“胡闹!”
乾元帝龙颜大怒,站起身摇晃着手怒指安阳公主,“来人,安阳公主身体不适,将她给朕带下去,给朕带下去!”
杨家军一案,已经糊弄过第二次。
朝臣、杨琰杨惑两兄弟,又怎么可能让他糊弄过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