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尘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
之前在车里，自己还指着陈飞宇的鼻子骂对方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民。
可眼下，陈飞宇的爷爷竟是战功赫赫的老英雄，连市委书记都要毕恭毕敬地称呼“老英雄”，自己这点家底在对方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胡逸尘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心头翻涌着难堪与绝望——若是陈飞宇那样的出身都算低贱，那自己此刻岂不是连尘埃都不如？
病房里，电视台的采访仍在继续。
陈安国对着镜头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岁月打磨的沙哑，从当年参军时的青涩，讲到战场上的枪林弹雨，再到与战友们生死与共的日夜。
一旁的老战友陆建州时不时补充几句，讲到动情处，两位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都泛起了泪光，仿佛隔着几十年的光阴，又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战场。
“那年长津湖，我们连奉命守高地，三天三夜没合眼，炒面吃完了就抓雪吃，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陈安国的声音微微颤抖。
镜头外，无论是穿警服的干警，还是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听得红了眼眶。
唯有胡逸尘、余江涛和杨海波三人面无表情，胡逸尘死死盯着地面，杨海波眼神里满是慌乱——他们几个都明白，这一下，是彻底斗不过陈飞宇了。
采访进行了三十多分钟，何靖国看了看时间，轻声打断道：“老英雄，您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您。”
陈安国坐直了些，认真地摆摆手，说道：“你们都是为老百姓办事的大忙人，可别因为我耽误了正经事。快回去吧，工作要紧。”
众人陆续退出病房，脚步都放得极轻。
走到走廊拐角时，苏岚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陈飞宇，眼底带着关切。
“阿岚，市局批了我几天假，”陈飞宇的声音放得很柔，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我想留在这儿照顾爷爷，你先回单位吧。”
苏岚轻轻点头，又叮嘱道：“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陈飞宇径直走向院长办公室。
刘院长正在整理病历，见陈飞宇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身，脸上带着敬重：“陈局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刘院长，我想问问，”陈飞宇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语气里满是谨慎，“我爷爷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出趟远门？”
今早天刚亮，陈安国就坐在床头念叨着，说做梦都梦到当年的老连长，还说要趁腿脚还能动，去沪城见见老兄弟。
陈安国翻来覆去说了一个多小时，更何况也答应了沪城市委书记。
刘院长推了推眼镜，看了眼陈安国的检查报告，说道：“老英雄的右腿恢复得比预期好，其实现在就能出院了。坐轮椅出门没问题，不过长途跋涉的话，我建议别坐车，颠得厉害容易累着，最好是坐飞机，平稳些。”
陈飞宇松了口气，起身道谢：“太谢谢您了刘院长，我心里有数了。”
回到病房，陈飞宇凑到爷爷耳边笑道：“爷爷，下午咱就去沪城，我已经订好机票了。”
陈安国眼睛一亮，原本有些浑浊的眸子瞬间泛起光彩，抓着孙子的手连连点头：“好，好啊！我这就给老连长打个电话！”
另一边，中午十二点刚过，苏岚刚在办公室坐下，手里的茶杯还没捂热，李润瑶就冲了进来，手里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苏书记，您快看这个！”李润瑶的声音都带着颤音，手指在屏幕上划着，“这简直太过分了！”
苏岚低头看去，视频标题赫然写着“震惊！年轻女书记与神秘男子深夜共处，背后关系不简单。”
画面里是陈飞宇前几天送自己回小区的片段，被恶意剪辑得面目全非，配上暧昧的背景音乐，活脱脱一出狗血剧。
评论区里更是炸开了锅，有人骂“德不配位”，还有人编造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谣言，点赞量已经飙到十几万，在本地热点榜上牢牢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岂有此理！”苏岚猛地一拍桌子，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造谣都敢造到我头上来了！”
“苏书记，现在怎么办啊？”李润瑶急得直跺脚，“好多营销号都在转发，越传越离谱，再这样下去……”
苏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先联系宣传部，把热度压下去，别让事态扩大。等过段时间，我和陈飞宇再公开澄清。”
苏岚心里清楚，这种谣言最怕的就是急着辩解，反而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
李润瑶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跑：“我这就去办！”
同一时间，市委大楼里，何靖国刚回到办公室，秘书就拿着手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书记，您看这个。”
何靖国接过手机，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些营销号为了流量，真是连底线都没有了。”
秘书在一旁分析道：“书记，我看这事不像偶然，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想搞臭苏书记和陈局长的名声。”
“哦？”何靖国抬了抬眼皮，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会是谁呢？”
何靖国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可能的人选，却没理出个头绪，只觉得背后这人手段实在下作。
沉默片刻，何靖国忽然说道：“不过说起来，陈飞宇和苏岚倒是挺般配的。苏岚就比他大三岁，年龄差不算啥。放在以前，陈飞宇的条件确实配不上苏岚，但现在嘛……”
何靖国话没说完，眼里却闪过一丝赞许，“红三代，自身能力又强，配苏岚绰绰有余。”
秘书跟着点头，说道：“您看这照片里，两人一起进小区，神态亲昵，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甚至……”
“行了，”何靖国摆摆手，语气严肃起来，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先把热度压下去，这事对他俩影响都不好。”
“好，我这就通知市委宣传部。”秘书应声退了出去。
——
下午三点，陈飞宇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爷爷，带着家人登上了飞往沪城的飞机。
舷窗外，陈安国趴在窗边，看着越来越小的沪城，嘴里念叨着：“老连长，我来啦。”
两个小时后，沪城市委大楼里，邱秘书敲开了市委书记梁文川的办公室门：“梁书记，陈安国老爷子他们的飞机已经降落，五点就能到普东机场。”
梁文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太好了！快，安排专车，下午五点我亲自去接机，再把陆炳文叫来。”
“好嘞梁书记，我这就去办！”邱秘书快步退了出去。
傍晚五点，沪城普东机场的出口处，梁文川和陆炳文早已等候在那里。
远远地，就看到陈飞宇推着轮椅走了过来，轮椅上的老人虽然头发花白，但腰杆挺得笔直。
“是陈老英雄！”邱秘书指着那边说道。
梁文川和陆炳文快步迎上去，隔着老远就伸出手喊道：“陈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