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衍娓娓道来，语气平缓，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人不由侧目。
宋清宁面上镇定，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下意识盯着萧墨衍的脸，暗暗猜测：三皇子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吗？为什么像是在说上辈子的事？
三皇子还在回忆，表情有些迷茫：“宋小姐，我知道这话听着怪异，但确实是我心中所想，我一时间竟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了，我总觉得我的梦不像是个普通的噩梦。”
“而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是我亲自经历过的，一般人做梦醒来后只会越来越模糊，可是我的这个梦，却越来越真实了，越来越清晰了，仿佛忘记的记忆重新回来了一般……”
咚咚——
心如擂鼓，宋清宁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怎么越听越像是……
宋小姐竟不敢第一时间去看萧墨衍的眼睛，她只是下意识的心虚。
不过这股心虚很快消失殆尽。
宋清宁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做贼才心虚呢。
而她宋清宁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甚至还救了对方的命。
即便对方跟自己有一样的奇遇，那对方也该感谢自己，谁让对方这奇遇来得比自己晚呢？
很快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宋清宁面色逐渐平缓，心情也没那么紧张了。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抬起眼时，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与宽慰。
“没想到三殿下也会做噩梦，不过梦都是反的，三殿下梦里中了毒，现实中不是没有吗？这就说明这梦不准。”
宋清宁毫不客气地帮萧墨衍否定了这个梦——
对于一个没发生过的事，拧巴纠结根本没有必要。
萧墨衍现在最该做的是在朝中站稳脚跟，参与夺嫡，与兄弟们竞争，不该把心思放在这些已经避开的前尘旧事上。
萧墨衍听了宋清宁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
“宋小姐说得似乎挺笃定，不过我心中疑惑未解，恐怕要请你解答，不知宋小姐那天为何要去佛音寺？”
宋清宁心里咯噔一下，但并不意外。
萧墨衍方才看似在陈述经历，实则带着试探之意。
他依旧对自己有疑虑，只是比起直接询问，他更倾向于旁敲侧击。
宋清宁可以肯定，萧墨衍在说那个“噩梦”时，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
不过她自认伪装得不错，此时回答起来也算淡定自若。
她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回忆片刻才缓缓开口：“不知三殿下为何问我这个问题？我得好好想想……”
说完便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日我是去佛音寺祈福的，毕竟去寺庙除了祈福便是还愿，我是为远在北疆的大哥祈福，祈求一家平安。”
“父亲和大哥都是战场上的人，即便为保护大周，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我希望能去寺庙替他们化解些冤孽。”
萧墨衍却摇了摇头，眼神如鹰隼般锁定她的脸：“宋小姐，我听说宋家除了宋夫人，都不信鬼神之说。”
“宋小姐当年更是放话求神拜佛不如自己努力，还说过人定胜天，怎么如今也去佛音寺祈福了？”
没想到萧墨衍连自己过往的狂言都翻出来了。
宋清宁依旧面不改色，苦笑着露出略显做作的尴尬表情。
“没想到殿下连我年少轻狂的话都知道，当年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口无遮拦。”
“实际上，如今我对鬼神之说虽谈不上十足虔诚，但心里也是相信的，三殿下不会要跟一个孩子的狂言计较吧？”
她用“你不会这般小气吧？”的眼神看着萧墨衍。
萧墨衍只是轻轻勾了勾唇，不置可否，随即又说起了自己的那个梦。
“宋小姐，我在梦里遇刺了，但没有死，只是中了毒，却没有死，这个梦确实算得上是噩梦，而现实中宋小姐你救了我，帮我免了这一劫，我心里十分感激。”
宋清宁面色不变，心里却微微掀起了一阵波澜。
萧墨衍居然梦到自己只是中毒而没有死，那这个梦是不是有些太逼真了？
宋清宁心里疑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同时觉得不能再让萧墨衍揪着这个梦不放了，于是赶忙劝导。
“三皇子殿下，梦就是梦，噩梦也好，美梦也罢，总归都是虚无缥缈的事，三殿下何必纠缠于此？”
宋清宁自认自己掩饰得好，却没想到萧墨衍在说完话后便一直盯着她的表情。
即便极力掩饰，宋清宁眼神细微的变化依旧被萧墨衍捕捉到了，还有那放在桌上略带局促、紧张不断敲击的手指，也暴露了宋清宁并不平稳的内心。
直觉告诉萧墨衍——
宋清宁心口不一！
她对自己说的这个噩梦的想法，跟她嘴上说的并不一致。
“口不对心啊。”
萧墨衍暗自思忖。
如今仔细回想，宋清宁当时出现在佛音寺，着实有些奇怪——
先是不符合她宋小姐不信鬼神的行事风格，一个人去了佛音寺求神拜佛。
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后山，紧接着跟自己偶遇。
最后还强行插入自己的棋局。
虽然后面宋清宁说的话似乎只是在表达将军府想与自己合作联手夺嫡的意思？
但在这之前，宋清宁话里话外都在警告他要小心二皇子和六皇子，还不断提起老四跟老八。
两人聊完，那些刺客就出来了，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若宋清宁打定主意要与自己联手，那佛音寺偶遇，就不是偶遇，而是宋清宁刻意而为的“偶遇”。
那宋清宁知不知道那些刺客会出现呢？那些刺客跟宋清宁、跟将军府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墨衍心里闪过这样的问题，但他手中并没有证据。
再加上宋清宁也确实救了自己，萧墨衍便也不好妄自揣摩。
方才三言两语的试探，他也察觉宋清宁的态度——
对这个噩梦似乎并不感兴趣。
或者说表现的不感兴趣。
萧墨衍也不想强人所难，没有证据，加上已经试探过宋清宁的态度，再试探下去也没什么用。
有了防备心，再想从宋清宁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怕是不容易。
所以只能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