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孙嵩闰此刻心里很矛盾,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
秘方的事情虽然让他不太痛快,但自己已经在户籍上给了这个弟子教训,事情应该了结了,他有把握这个弟子不会跟自己离心,他还是能信任也能用的。
但随后却出了刘贵掺和李家庄之事,这件事虽然是老婆子瞒着自己做的,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但他知道傅天佑的为人,恐怕这件事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心里难免会留下阴影,从而对孙家产生怨怼。
只是,他又舍不得这个弟子的才华,所以,其实他是非常盼望傅天佑在年前出现的,只要他来了,就说明这个弟子还是很重情的,还没有忘记他这个师尊,也还是当年那个淳朴善良、青涩正直的少年。
所以,他今天其实很高兴,也少有的跟这个弟子敞开了心扉,说了许多在平时根本不可能说出的话。相应的,他也能感受到傅天佑的心理波动,知道这个弟子还是那个对自己心存濡慕的少年,感慨之余,对这个弟子更加欣赏,对自己的决定也更加满意。
自己赌对了!
这个弟子将来但凡有所成就,对孙家都是一个大助力,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也算是物有所值!
姜鹏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插嘴,而是任由老爷子在椅子上思考问题,他只要尽力守护在他身边就好。
“姜鹏!”
“是!老爷您吩咐!”
“去地窖取一坛三勒浆来,今天老朽高兴,要小酌几杯!”
“······老爷,今天傅公子带来了两坛三勒浆,要不,您尝尝?”
“哦?手笔很大嘛,傅家有了卖秘方那笔钱,就连一向节俭的天佑也舍得这么花了?不错不错,这就对了嘛,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该吃苦的时候吃苦,但该享受的也得享受,这才是人生嘛,哈哈哈······”
喝着姜鹏取来的三勒浆美酒,酸酸甜甜的就像是品味这生活的滋味儿,孙嵩闰干脆解开了衣扣,瘫在了太师椅上,痛快的笑了起来。
此时的孙嵩闰,不再是那个为了家族殚精竭力,不再是那个忧国忧民、愤世嫉俗、秉公正直与官场格格不入的年轻官吏。
此时的孙嵩闰是放荡不羁的,仿佛还是那个流连青楼,肆意洒脱的风流书生,还是那个想要活出自我,骨子里崇尚自由的青涩少年······
如果让傅天佑等一众学子见到了此时的孙嵩闰,肯定眼珠子都掉在地上。
姜鹏却对这一切早就司空见惯,自家老爷的真性情,除了极少数人见到过外,就连老夫人都看不到这一幕。
老爷只会在极度苦闷和高兴之时,才会躲在书房肆意的畅饮一番,事后还是那个在人前不苟言笑、神态威严、学识渊博的孙家族长,还是那个塾学里和蔼可亲、资助贫困学子的乐善好施的山长。
但他知道老爷心里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么洒脱,原因应该还是在傅天佑身上,但他不敢猜测,只能守在这里,在老爷需要什么的时候,能及时的伺候到位就行了,别的,他也没有参与的资格!
而此时在安远镇南大街西头的喻府,喻重稼母子却正被他的主母王氏磋磨。
正堂屋里,王氏姿势端庄,高高坐在玫瑰椅上,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下面的云姨娘母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和恨意。
想到自己当初是何等信任这个大丫鬟,没想到却从背后狠狠地捅了自己一刀,竟然在自己怀着重瑞时,偷偷地爬上了老爷的床,后来竟然还生下了一个贱种,一个心狠手辣的狼崽子!
今天这个狼崽子竟然想要出府,说什么去孙府看书,还想要科举?哈哈哈,真是好大的笑话,最最让她忍无可忍的是,老爷竟然也同意了!
他想干什么?如果让他随心如意的去参加科举,那将来万一他考个功名回来,家里还有他儿子的立足之地吗?喻家诺大的家业是不是也会被这个贱种夺走?这么明显的算计她要是同意,除非她疯了!
气急之下,她让人将她们母子带了过来,拘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看那个贱种还怎么去孙府?可是,看着跪在下面的云姨娘母子,那个贱种眼里偶尔闪过的恨意,她心惊的同时,心里那股火却再也控制不住,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一个偷着爬床的贱货生出来的东西,竟然敢对嫡母心怀恨意?谁给你的胆子?是不是以为读了几天书翅膀硬了,想要远走高飞,就不把嫡母放在眼里啦?我呸!一个吃里扒外生出的贱种!竟然敢肖想喻家的家业,你当朝廷律法是儿戏吗?你信不信我一纸诉状告的你名誉扫地,在喻家再也没有立足之地?像你这种贱种还想要有好的前程,你做啥美梦呢?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
云姨娘吓得战战兢兢的磕头哀求:“夫人,奴婢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三少爷对您可是一直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怠慢,您饶了三少爷吧,求求您了,奴婢给您磕头了······”
当着满堂的丫鬟仆妇,喻重稼低着头跪在地上,全身被屈辱刺激的浑身发抖,脑袋也嗡嗡作响,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地攥着拳头,眼里滔天的恨意几乎要把地面击穿!
他不知道这样屈辱没有尊严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他还能支撑多久,但他发誓,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一定要带着娘亲离开喻家,再也不要回来,哪怕弄得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正在喻重稼扶着娘亲摇摇欲坠,快要支撑不下去时,喻家家主,也是喻重稼的父亲喻致远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王氏喋喋不休的大骂不止,云姨娘母子快要坚持不住了后,立即沉着脸坐到了主位上,沉声喝道:“好啦!你有完没完?都多少年啦?每天都要发作一番骂人,你烦不烦?这么多年,你有气也撒的差不多了吧?”
自从看见喻致远进来,王氏就住了口,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但依旧耷拉着一张已经苍老的脸,恶狠狠地瞪着云姨娘母子,那样子恨不得撕碎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