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会馆的喧嚣被关在车门之外。
曹雪明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暖气徐徐送出。
她并没有立刻驶离,只是静静看着窗外。
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片在路灯下纷乱飞舞,将京城的夜晚笼罩在一片静谧而朦胧的白纱之中。
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拿出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谢谢你的圣诞礼物,非常……震撼。」她键入,略作停顿,又加了一句,「不过,刚才聚会人多手杂,好像不小心把它和文大哥送的苹果一起,落在会所沙发上了。真是可惜。」
按下发送键后,她想象着陈朔看到信息时可能出现的表情——是愕然,是看穿,还是无奈?
无论哪种,都让她觉得有趣。
她脸上的笑容扩大,变得顽皮而生动起来,仿佛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她忽然摇下了车窗——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温暖的车厢,带着干净清冽的雪的味道,驱散了车内香氛的甜腻。
几片雪花趁机钻入,落在她的发梢和脸颊上,带来丝丝凉意。
曹雪明深深吸了一口这凛冽的空气,感受着那寒意直沁心脾,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畅快和自由,仿佛某种束缚随着那本书的“遗失”而被一同抛却。
她低声自语,呵出的白气融入冷风中:“呵,这空气……真好。”
关上车窗,她不再留恋,驾车缓缓驶入这圣诞雪夜之中。
与此同时,宁海,陈朔的家中。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床头灯,光线暧昧而温馨。
窗外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乐园传来的烟花尾声,闷闷的,像是为室内的一切伴奏。
陈朔的手臂撑在林悦两侧,动作极其轻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与其说是情动,不如说是因极度克制而紧张。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下的爱人和她隆起的腹部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如同在呵护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林悦脸颊绯红,呼吸微促,她咬着下唇,努力压抑着险些脱口而出的声音。就在这时,床头柜上,陈朔的手机屏幕短暂地亮了一下,提示有新的信息进入。
“嗯……你等等……”林悦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细若蚊蚋,“刚才……好像你手机响了……”
陈朔的动作顿了一瞬,喘了口气,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沙哑:“不用理它……肯定是广告……或者系统推送……”
林悦被他这不管不顾的样子弄得有些好笑,又羞又恼,嗔怪道:“谁……谁会在大半夜……圣诞节……发广告给你啊……”
陈朔俯下身,重新将她圈进怀里,用鼻尖蹭了蹭她发烫的耳垂,语气带着点故意的蛮横和宠溺:“没结婚……没对象……还要加班的单身狗呗……行了,别岔开话题……”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动作变得更加缓慢和极致温柔,“我接着来……这次我再轻点……”他承诺道,声音低沉而诱惑。
林悦抬手轻轻在他汗湿的肩胛上捶了一下,似埋怨又似鼓励,最终化作一声模糊的嘤咛。
手机屏幕在床头悄然暗了下去,彻底融入了宁静的夜。此刻,没有什么比眼前的温存更重要。窗外,雪落无声,仿佛覆盖了整个世界的喧嚣。
...
圣诞节过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有关周家的事情就在京城的圈子里小范围传播开来。
这传播并非锣鼓喧天,而是像一股暗流,在暖意融融的私人会所、在香气氤氲的茶室、在觥筹交错的宴会间隙悄然涌动。
先是周二晚上,后海边上那家不对外营业的四合院私房菜馆里。
一桌人刚品完一道黄焖鱼翅,话题从今年的雪场聊到明年的投资风向。
忽然,做矿产的李总抿了一口茅台,看似随意地提起:“诶,听说了吗?周家……就那个周家……好像出了档子事儿。”
桌上瞬间静了半秒,另一位王姓的公子哥儿用热毛巾擦着手,眼皮都没抬,含糊地应道:“嗯,风言风语听了点儿,说是……写了点东西?”
在座的都是人精,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浅笑。
有人立刻举杯:“喝酒喝酒,这酒不错。”
话题似乎被强行扭转到品酒上。
然而,没过两分钟,当谈到海外资产配置时,又有人仿佛不经意地接上一句:“要说还是得信息灵通,有些事儿啊,外面传得比里头快多了。”再次引来一阵默契的沉默和几声干咳。
周四下午,国贸三期顶层的咖啡厅。
两位穿着考究的女士正在享受下午茶。
其中一位压低声音对同伴说:“慧姐,你上次不是问我知不知道一本叫《红墙阴影》的书吗?我托人打听了,听说在港岛那边挺流行的,但内容有点敏感,一般人海关带不过来。”
她顿了顿,用银勺轻轻搅动着骨瓷杯里的咖啡,眼神瞟向窗外的京城,“你不是下周要去那边谈生意吗?路子广,回头要是方便,帮我带一本回来瞧瞧?就是好奇。”
类似的情况,在圣诞节后的这一周,在京城的特定圈子里频频上演。
那本书的名字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隐秘的涟漪。
而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周家!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华洲集团的周舜,因为这本书里涉及到华洲集团发家之初的操作、某些项目的内幕以及资金往来的内容非常多,笔触犀利且细节丰富,堪称一枚重磅炸弹。
消息灵通的金融圈已然有所反应,甚至一度引起华洲系的相关股票出现小幅异常波动。
周舜知道之后果然大怒。
他的办公室里,气压低得吓人。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赫然摆着一本装帧刺眼的书——《红墙阴影》。
封面的设计极具隐喻性,暗红色的宫墙投下浓重的阴影。
这是刚刚蔡家的蔡文升派人“特意”给他送过来的,其用意不言自明,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好意”。
周舜铁青着脸,拿起书粗暴地翻了几页。
越是看,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些熟悉的年份、事件、人名,以一种极度不堪、极度曝光的方式呈现在纸张上,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眼睛上。
终于,他再也抑制不住胸腔里的暴怒,猛地将书抓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狠狠砸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