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再是精于算计者，也不可能真个做到面面俱到，算无遗策。
总有一些变数是人力所不可能完全估算到的，而很多时候，这无法估算的一点，却往往决定了真正的成败。
眼前的战场，就印证了这一点。
叶小山和郑凌已经把所有自己能掌控的，无论敌我都算到了。
所以才会有望京关的稳如泰山，才有此时下方的战局将定。
但他们算不到的是，此时居然还有另一支精锐兵马突然漏夜杀到，而且这支奇兵战力惊人，速度更是快得叫人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应对。
甚至是在他们刚发现有敌人接近的同时，头前的先锋快骑已经冲破了官军布置在外围的第一道防线。
本来这道防线是用来堵住漏网之鱼的，重心自然在内。
结果，攻击却来自外边，这一道防线立刻一触即溃，仓皇后撤，却也让敌人长驱直入，甚至连他们策马奔驰的势头都没能阻挡一下。
郑凌急忙下令调集兵马前往抵挡，但旋即，一个接一个的噩耗传来。
“将军，敌军已连续突破两重布防……”
“将军，他们是冲着我们而来，速度很快，已经无法抵挡了……”
“将军，敌军前锋已到三百步外，后续兵马也正大举压来……”
之前郑凌完全占据主动，敌人早成瓮中之鳖，他自然能从容布置，并不介意把自己这个主将位置暴露出来。
但现在，这支突然杀来的生力军，却让他的处境变得微妙，甚至是危险起来。
“将军，不如先向后退，退上那边的高处，然后再……”
“不行！”郑凌一口否定了部下的献策，“此时我中军大旗一退，军心必然动摇，天罗地网势必破裂，无法把敌军尽数歼灭在此。”
“可是这支敌人……”
“把所有预备兵马都调集起来，正面抵挡……应是叛军留在后方的预备队，只要顶过这一场，在歼灭垓心之敌后，我们依然能掌握主动！”
郑凌目光坚毅，拔刀在手：“给我擂鼓，告诉全军，本将军不会后退一步，就是死，也要先歼灭了围困中的敌军！”
旁边的部下立刻再度打起灯号，做出下一步的指示。
也就在这时，又一名斥候兵跌撞而来，他的身上还插着数支羽箭，狼狈凄惨，到了郑凌跟前，便几乎是扑倒在地：“将军……”
“怎么说？”
“敌军是铁勒精骑，现在只是他们的前锋所部，五千多，后续还有至少两万人即将杀到……”
“什么！”郑凌大惊失色。
这不光是因为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更在于这支敌军足够让人感到恐慌了。
那些叛军虽然声势浩大，数量众多，但对上他们，郑凌却有着相当的自信，可以少胜多。
哪怕战局出乎自己预料，他也不带慌，敢于正面硬拼。
但，来的是铁勒精骑，那就完全不同了。
大雍立国两百年，铁勒人一向是北方最大的敌人，他们总是进犯北疆，烧杀掳掠，甚至曾有过夺下关城，进犯中原的战绩。
正因有这么个强大的敌人一直在北方虎视眈眈，大雍才会把最精锐的将士，最可靠的将领都放到北边。
比如定北侯武茂川，就是朝廷公认的中流砥柱。
可这一次，因为种种缘故，霸州失守，定北侯不知生死，北疆几乎整个沦陷。
而现在，铁勒人居然已经杀入中原，甚至杀到京城附近了？！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又有着什么样的野心阴谋？
种种一切，就如天雷般在郑凌脑海中轰隆作响，让他半晌都无法镇定下来。
眼下的局面，算是彻底超出他的预想，他也跟面前那几万叛军一样，陷入到某种绝境中去了。
“将军我们不如……”有部下也是惴惴不安，再度想要劝说。
“不能退！”
猛然惊醒的郑凌突然叫道：“继续按我说的，让其他兵马全部压上去，阻拦铁勒骑兵！”
一旦退缩，那就是整体崩盘。
到时不光灭不了已被围住的叛军，自身反倒会就此崩溃，胜负逆转，怕是连望京关都要守不住了。
所以，哪怕眼下局势危殆，强敌已杀到几百步外，他郑凌也必须咬牙坚持，挡住这一波攻势。
“传我将领，就地死守。敌人是远道奔袭而来，必然也是强弩之末，只要挡下他们最开始的强攻，我们就能扳回局势，赚败为胜！”
在极力鼓舞军心士气的同时，郑凌又望向后方的关城，稍作迟疑后，还是没有下达向望京求助的命令。
那儿固然还有八千生力军，但是，他们却不足以扭转这样的战局。
而且，相比于这儿，关城的安全显然更加要紧，一旦守军倾巢而出，有个闪失，只怕敌人都能轻易破关，那背后的京城可就彻底没有遮拦，彻底完了。
在郑凌的号令鼓舞之下，所有将士都爆发出了强大的战力，死死挡在铁勒精骑前突的道路之上，延阻着他们的冲势。
与此同时，发现外侧又有人马发动攻击后，被围入绝境的叛军上下，居然也爆发出了最强的一波反攻。
这让他们不光顶住了四面的围杀，反而倒推着官军阵线向外退去。
一时间，在这个黎明时分的战场之上，一个重重包裹，敌我层次分明的局势就这么胶着着，进行着最后的磨练与考验。
望京关上，叶小山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个个神色紧张，紧紧握住了武器和拳头。
“公公，不如让下官带兵支援一把……”卞重再度请缨。
却被叶小山拦住：“再看看……既然郑将军他们没有向关内发起求援信号，就说明他们还能支持。”
“可这么下去，我军伤亡……要是将军最后崩溃的话……”
“再等等，说不定很快又有转机……”
叶小山额头冒汗，很想说一句坚持下去就有办法，但却又无力说出，只能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祈祷着一个奇迹的发生。
可是奇迹，它真会到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