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晚宴——
楚滕赔笑道：“是么？能得到谢先生的欣赏，实在是小女的荣幸……”
楚滕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许渡清礼貌又不失强硬地打断了：“楚董不必如此，楚昭小姐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
“我们老板也是在国外的一场画展上，偶然间见到了楚昭小姐的作品。”
“那场画展，楚董你应该也有所了解。”
迎着楚滕略显僵硬的面庞，许渡清继续道。
“正是前不久举办的那场世界级的新锐画家比赛，其主办方在评选结束后，专门为优胜作品，准备了一场画展。”
“而楚昭小姐的作品，就作为金奖得主，展放在主展区最显眼的位置。”
新锐画家比赛，金奖……
这几个关键词一出，即便是和楚家关系一般，平时也没什么交流的人家，现在也隐隐有了看过的印象。
无他，只因为从上上个月开始，甚至在更早之前，楚家在网络上引发的风波，就没停歇过。
直到现在，那个楚家养女，设计诬陷楚家亲女抄袭的事，还在网上挂着，无人澄清呢。
先前，大家只是没往这个方向上想，现在被这么一提醒……
好家伙，看徐经理的语气，楚家人似乎是自己把自己，一步登天，和谢先生攀上交情的路，给堵死了啊。
按徐渡清只提楚昭，对楚家养女，直接排除在楚家子女之外的讲话方式……
徐经理，不，该说是徐经理的老板——
那位谢先生，他对楚芙，甚至是整个楚家，都很不满啊。
那么眼前上演的这一出，或许该反着看了。
徐渡清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谢先生对楚昭的欣赏，来和楚家人拉近关系的。
反之，他是因为谢先生对楚昭的欣赏，代表谢先生的意思，来向待楚昭不好的楚家人，表达不满的。
如果是这样，那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
———*
楚滕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环，他面色难看得厉害，却还要努力装出欣慰的模样，来为自己挽尊。
“是么，小昭在画画一道上，表现得确实还算出色。”
“她也从小就爱这个，上大学都要往画画这个方向上报呢。”
“谢先生能在国外画展上，见到小昭的画，这也算是和我们楚家之间的一种缘分。”
“……”徐渡清默了半分钟，愣是没有接这个话茬。
就连旁听的其他人，在此刻，他们面上也隐隐露出些嫌弃来。
众人：这都能让你攀扯上？
人家谢先生欣赏的是楚昭的画，就算真有缘分一说，那也是谢先生单独和楚昭的缘分——
怎么就成谢先生和你楚家的缘分了？
真是不要脸！
虽然轮到他们自己，表现出来的或许不会比楚滕好多少……
但只要不是自家得利，那当然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人了！
所以一时间，众人极为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就冷眼看着楚滕，逐渐陷入无人接话的尴尬中。
……
最后还是楚叙出言，拯救了楚滕。
“小昭的画确实很优秀，能够夺得金奖，是她实至名归。”
这话比起楚滕的“缘分论”，可就好接多了。
徐渡清笑着点头：“是啊，我也有幸随谢先生一起，去参观了那场画展。”
“当时楚昭小姐所绘，那幅被称为《新生》的画，就展示在环形展厅中轴线的焦点处，是在踏入展厅，第一眼就可以望见的位置。”
“谢先生远远就被那幅画作吸引，周围的所有画作，没有一副能让他的脚步停留。”
“谢先生说，只这幅画在，这次画展就已经收获颇多。”
徐渡清说的这些话倒并非虚假，因为他那位突然搬去私人岛屿居住，逐渐变得神出鬼没起来的老板，确实忙里抽闲地去看了画展。
而许渡清，也正好是随行中的一员。
就连那幅由楚昭小姐所作的画，也被老板和主办方商定，在展览彻底结束后，希望能给予他一个收藏的机会。
旁人不知这更多的内情，但只听徐渡清所说，也清楚了楚昭画作在谢先生那里的地位。
一时间，众人都有点羡慕楚滕的好运气。
但又想起，楚滕之前对亲生女儿的那些苛责嫌弃……
包括现在，楚滕听着这些话，脸上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是在高兴。
看来，楚滕和他这位亲生女儿的关系，是真的很不好。
那现在，楚滕心里怕不是要后悔死了吧？
……*
楚滕确实有些后悔。
但比起后悔，他更多则是难堪。
尤其是，许渡清一说起楚昭，就一改之前惜字如金的矜持姿态，夸奖的话流水一样滔滔不绝。
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许渡清声音激动：“听说楚小姐师从苏成林教授，苏成林教授也是谢先生很喜欢的一位画家，我个人也非常尊崇他！”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做足了气氛组：“什么？居然是苏成林教授？”
“楚昭小姐今年才多大？居然能被苏成林教授收做徒弟！”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才二十岁吧？”
这人捧场还不够，还要叫一下楚滕：“楚董啊，我没记错你爱女的生日吧？”
[爱女]
楚滕几乎要把牙咬碎了，但他也只能笑着回道：“是呢，昭昭今年刚二十……”
提及这个，楚滕神色微不可查地恍惚了一瞬。
如果没有出事的话，现在的昭昭，应该是……
他将这点忽然升起的情绪，用力压下。
那头众人又畅快地聊了起来。
“还真是二十岁啊！”
“年纪轻轻，就能斩获世界级的奖项，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谁说不是呢！苏成林教授的话，在当今的艺术圈里，应该是最具资历和地位的那一派吧。”
“楚董，你可真是好福气，家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人才呢。”
“哎，真是会养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昭小姐方便办个画展，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有幸亲眼见见，受受艺术的熏陶……”
楚滕面色僵硬：“这个……”
许渡清笑着凑热闹：“真要办的话，楚先生可一定不要吝啬，也为我发一张请柬，我会很愿意去的。”
“当然，先生那里，说不定也会被这张请柬，邀请成功呢。”
周围人一听这话，也顾不上这事的可行度有多少了，纷纷向楚滕投去热烈的目光。
“楚董，画展真要开放了，可一定要请我啊。”
“我也是，我也爱欣赏画作……”
楚滕：“……”
———*
楚滕的脸已经彻底笑僵了。
他只觉唇边的弧度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更像是用胶水强行黏捏出的虚假表情。
如果楚昭还在……
那在今天，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里，楚滕听着这些话，当然会高兴的不成样子。
但事实是——楚昭已经不在了！
她有再多的本事，他和楚家也用不上了。
反之，看徐渡清对楚昭，这个热切的态度——
以及从许渡清的话里，明显透露出的，谢先生对楚昭的看重。
他们楚家还极有可能，因为楚昭已经不在的事实，而反过来遭遇到更坏的结果。
楚滕只要一想到，现在的楚家，很可能会因为楚昭已经身死的事，而得罪那个手段非凡的谢先生——
他就顿生出种焦头烂额之感。
楚滕微微偏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一点，神情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二儿子。
只觉得晦气透顶。
如果是楚璋在这里的话……
楚滕摇摇头，心中难得有些颓然。
现在再回想起刚来到这边，被许渡清主动搭话时的情景，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竟也像恍若隔世了。
该怎么破局？
楚滕暂时想不到。
更让他觉得危险的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已经不容许他将楚昭下落不明，或是已经身死的事实说出来了。
如果这件事再被揭穿出去……
他心中正生着这样的隐忧，就听商阙忽地开口道。
“对了，从上个月开始，就已经不见昭昭了。”
迎着楚滕陡然瞪大的双眼，商阙眉头微皱，像是真的在好奇楚昭的下落一般，向着楚滕开口询问道。
“昭昭最近在忙什么呀？打电话总是接，上门去找也见不到……”
“伯父方便透露我一点，昭昭的近况吗？”
“我真的很担心她。”
“伯父”楚滕：……商家那两个老不死的，怎么就不知道拦着点，他们家的孽畜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