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临雍城外的薄雾还未散尽,秦起已站在降卒营地前。
五千降卒按秦赵两军分开列队,个个面黄肌瘦,甲胄上的血污结了痂,看向大周士兵的眼神里,有恐惧,也有几分麻木。
王龁和七个五花大绑的将官被押在最前面,绳索勒得他们肩膀发红,却没人敢吭声。
“将军,名册核对完了。”
轻骑校尉递上一本厚厚的册子。
“秦军残兵两千三,赵军两千七,其中带伤的一千两百人,都按您的令,让军医先处理了伤口。”
秦起点点头,目光扫过队列:“愿意归乡的,到左侧登记,领路费和三天口粮,即刻便可启程。愿意留下当辅兵的,到右侧列队,午时发军服,下午开始修会州的城墙。工钱按大周辅兵标准发,绝不拖欠。”
队列里一阵骚动,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抬头看向秦起,眼神里带着迟疑。
一个缺了胳膊的秦军小卒忽然喊道:“将军说话算数?真的……不杀我们?”
秦起看向他,声音平静:“我大周军规,降者不杀。但你们若再敢持械作乱,或是隐瞒屠城恶行,军法无情。”
他顿了顿,提高声音。
“王龁和那七个将官,是因为手上沾了百姓的血,与你们无关。”
这话像定心丸,队列瞬间松动。
很快,左侧归乡的队伍排起长队,有人一边登记一边抹眼泪,大概是没想到还能活着回家。
右侧的辅兵队列也渐渐站满,大多是无家可归的老兵,眼神里多了几分安稳。
处理完降卒,已近午时。
秦起带着姜雄和三百亲兵,走向临雍城城门。
城门依旧紧闭,但守军显然得到了赵衍的命令,城楼上的弓箭手都收了箭,只留几个哨兵探头张望。
校尉上前,对着城上喊道:“大周秦起将军在此,赵衍将军何不打开城门,叙叙旧?”
城上沉默片刻,传来赵衍苍老的声音:“秦将军远道而来,临雍城简陋,怕是招待不周。不知将军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秦起仰头,看着城上的“赵”字旗:“赵将军守着一座孤城,粮草能撑几日?城外的降卒已经处置妥当,接下来,该轮到咱们聊聊临雍城的归属了。”
“临雍城是我赵国将士用命换来的,凭什么给你?”
赵衍的声音带着怒气。
“凭你们是入侵者。”
秦起语气冷淡。
“凭会州七城的百姓在等我们收复失地,凭你们斩了我的使者,屠了云州的百姓。”
他忽然扬声道。“赵衍,我知道你军中缺粮。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打开城门投降,我保你部下性命,还能给他们发路费回家。但若顽抗……”
他没说下去,但身后忽然传来“咚咚咚”的炮声。
三响,精准地落在城门右侧的空地上,炸开的尘土溅到城墙上,惊得守军一阵骚动。
城上的赵衍显然被震住了,半晌才道:“秦将军稍等,容我……与众将商议。”
“我给你三天。”
秦起转身。
“三天后午时,我再来。若城门还没开,这炮,就该对准城墙了。”
离开城门时,姜雄忍不住问:“将军真要等三天?赵衍会不会趁机求援?”
“求援?向谁求?”
秦起冷笑。
“王龁已降,秦赵联军主力尽失,雍州其他城池都是大周的地盘,他能求谁?这三天,是让他部下的恐惧发酵——粮草见底,援军无望,再加上每日三响炮,不愁他们不内乱。”
他看向降卒营地的方向,归乡的士兵已经出发,辅兵们正排队领军服,营地虽乱,却透着一股秩序重建的平静。
“另外,让辅兵们去修会州的路,把粮草从观澜城运过来。临雍城的仗,不急着打,但会州的百姓,得早点过上安稳日子。”
亲兵忽然策马奔来,递上一封密信:“将军,李蛋从会州回来了,说百姓自发组织了队伍,要帮咱们清理残敌,还说……想给您送面锦旗,绣着‘护民安邦’。”
秦起接过密信,看着上面李蛋歪歪扭扭的字迹,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告诉李蛋,锦旗不用送,让百姓们好好种地,等收复了临雍城,我去会州看他们。”
“另外,余下的火炮弹药,暂时不用往这边运了,找个人送回去吧。”
“这边,快结束了。”
暮色降临时,秦起回到营地。
他坐在帐中,看着临雍城的布防图,手指在城门和粮仓的位置圈了圈。
姜雄走进来,递上热腾腾的干粮:“将军,赵衍的副将偷偷派人来送信,说愿意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只求保他一家性命。”
“哦?”
秦起挑眉。
“他想要什么好处?”
“想要个大周的官职,还说……可以帮咱们活捉赵衍。”
秦起放下布防图,沉默片刻:“告诉他,官职没有,但可以保他家人安全,发路费让他们去青州定居。至于活捉赵衍……不必,我要他心甘情愿打开城门投降。”
姜雄有些不解:“为何?”
“因为我要让临雍城的守军知道,投降是唯一的活路。”
秦起看向帐外,炮声又响了,这次是在营地操练。
“赵衍是主将,他若投降,部下自然溃散。但若是被部下出卖,反而容易激起顽抗。”
夜色渐深,临雍城的灯火依旧昏暗。
秦起知道,这三天的等待,不是拖延,是给恐惧足够的时间,去瓦解那道看似坚固的城门。
而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临雍城的城门,自己打开。
次日清晨,临雍城外的炮声准时响起。
秦起站在土坡上,看着城上慌乱的守军,对姜雄道:“把王龁带过来,让他对着城上喊喊话。”
很快,王龁被押到城下。
他看着城上熟悉的面孔,忽然放声大笑:“赵衍!别顽抗了!秦起的大炮能轰塌观澜城,就能轰塌临雍城!我都降了,你还守什么?”
城上鸦雀无声,只有风卷旗帜的声响。
秦起知道,这心理的防线,已经开始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