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息离开帅帐到大营中央站定。
远处烟尘滚滚,喊杀声不绝。
将长矛军主将安金城叫来身边:
“都准备好了么?”
“回殿下,全部准备就绪。”
陈息点头,双目眯成一道细线:
“长矛军若想在军中站稳脚跟,全看此战。”
安金城咬紧牙关:
“殿下放心,卑职不会令您失望的。”
陈息挥手:
“去吧,荣耀是杀出来的。”
“是!”
安金城转身同时双眼已经赤红。
长矛军自组建出征以来,寸功未力被小蝎子欺负,士兵们还得帮他背药材。
安金城嘴上没说什么,但身为主将已感受到莫大屈辱。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说的就是自己。
但即便再怎么屈辱,他也不好反抗。
谁叫小蝎子是殿下身边红人呢,忍气吞声想早点获得战功,立名扬威。
让全军都看看,我长矛军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两下。
后来总算等到作战机会,配合大阵全歼鞑子4万先锋军。
本想着这回应该行了吧,没想到小蝎子依旧不依不饶。
不打他的主意,又开始欺负标枪刀斧营上了。
自己副将手下被欺负,他能不知道么?
可知道了没用。
自己这点战功比起小蝎子,一个天上一个泥里。
你拿什么与人家斗?
欺负你副将,你也得装作看不见。
这份屈辱,实实在在刺痛了安金城。
都是随殿下出征杀敌的,凭什么长矛军几次三番受欺负?
底下士兵劝他向殿下告状。
但安金城身为主将,头怎能低得下来,像个娘们似的到处打小报告?
咬紧牙关一个字。
忍!
待到合适机会,定要将长矛军耻辱击碎,让将士们在全军中抬起头来,今后不许任何人看不起。
今天。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此战,不容出现一丁点意外。
安金城带着满腔愤火组织阵型:
“将士们,以往受得屈辱,今日我长矛军便将其击碎。”
“殿下说了,荣誉是打出来的,不是忍出来的。”
“我问大家,面对鞑子最精锐骑兵,我们长矛军怕不怕?”
安金城手持长枪立于原地,下面士兵个个赤着双眼,嘶声大喊:
“不怕!”
“不怕!”
安金城扫视一圈群情激愤将士:
“好。”
“战术打法你们已经演练很多次了,这里不再赘述。”
“我只希望长矛军每一个人,都要拿出十二分精气神,将鞑子精锐一举歼灭。”
说罢举起右手指天:
“我安金城在此发誓。”
“若有一名鞑子突破长矛军阵地,本将愧对殿下知遇之恩,愧对大御万万计百姓信任,愧对军人天职!”
“以死赎罪!”
这道誓言喊出来,下面弟兄们全部哭了,将手中长矛高举过头:
“以死赎罪!”
“以死赎罪!”
调度好士兵情绪,安金城大手一挥:
“去吧,长矛军立威之战,就在今日!”
长矛军作为陈息帅帐最后一道屏障,深知责任天大,士兵们全部提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
林平消息不间断传来。
鞑子先锋军面对陌刀营阻击,不退反进简直疯了,用尸体填也要强行突破。
一盏茶后再次传来消息。
鞑子后续骑兵已全部出城,距离陌刀营3里外停住,步兵正在为骑兵换装。
一刻钟后再传。
鞑子骑兵换装完成,人数两万余,骑兵、战马全部铁甲包裹密不通风,每五马用铁链相连,武器不是弯刀,而变成了长枪。
一连串消息传来,陈息深吸一口气。
对了。
这就是铁浮图军团。
听到这支军队人数过两万,陈息再次猛吸一口凉气。
因为整个数字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要知道,以陈息对铁浮图的理解,每打造一名铁浮图士兵,花费是相当巨大的。
首先战马耐重性要好,必须得是宝马良驹才能胜任。
驮着厚重铁甲作战,这份耐力可不是寻常战马能具备的。
其次骑兵,必须也是精中之精,勇猛无双那种。
再说人马两副盔甲,光打造这些装备,都要花费海量物资。
加上士兵训练,伙食,装备损耗......
简直是天文数字。
陈息心里预计,以雄图实力,满打满算能装配一万铁浮图就顶天了。
可眼前却硬生生出现两万。
且这种重型骑兵作战,需要拐子马协同。
正面碾压,两路拐子马轻骑插侧翼。
三路协同之下,真不是一般军队能抵住的。
陈息额头此刻见了汗。
这次是不是玩大了!
他做的一切布置,都是为了引诱雄图出城作战。
因为只有这样,大军入城后才能控制那座毒池。
之前几十万大军并不是攻不下来,而是陈息投鼠忌器。
一旦逼得雄图狗急跳墙放出那些毒物,危害的是整片草原。
所以谋划这么久,甚至以身入局只待今日鱼儿上钩。
鱼儿是上钩了,可他这个诱饵呢?
面对2万铁浮图,加上两翼拐子马协同作战,此刻陈息心里也没了底。
陌刀营根本挡不出铁浮图冲击。
安金城的长矛军作为底牌,配合自己战法能不能挡住2万铁浮图,亦是未知数。
身边还能动用的,只剩杨冲一万精骑。
且这支骑兵,要同时对付鞑子两路拐子马。
草——
这次真玩大了。
杨冲听到敌军有2万重甲骑兵时,呼吸也沉重起来:
“陈叔叔,要不要把前线攻城部队撤回来,不然中军危险了。”
陈息深呼吸两次,眼中虽有不甘但也只能这样了。
点点头,就要下令将攻城部队撤回来,集中精力对付铁浮图时,林平再次传来消息。
叶明霁,棠,沁月牧遥,三部军团几乎同时杀入城内,正对鞑子发动歼灭战。
寒龙军,蝎毒军入城后开始执行既定计划。
林平消息传完,陈息刚举起一半的右手,又缓缓放下。
玛德——
逼我啊——
此时下令撤军,那么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在这最紧张时刻,居然来个王对王。
根本不用猜。
雄图本人就在铁浮图军阵中。
对方已经孤注一掷了。
铁浮图一旦放出来,雄图怎么可能还在城内?
等着被大军围剿么?
陈息此刻真是欲哭无泪,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万万没想到雄图居然这么果决,一点后路都不留。
王庭不要了送你。
但你大御陈王,也得给我留下。
跑。
已经来不及了。
中军一旦撤了,势必影响将士们军心。
届时铁浮图再杀个回马枪,大军定当损失惨重。
刚攻下的城池还给他们不说,那些毒物也会被放出来。
事已至此,只有一条路可走。
硬着头皮也要顶住,不然前功尽弃!
陈息强装镇定,下令杨冲:
“率部护住阵地两翼,敌军重甲骑兵冲来,两翼必有轻骑突袭。”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不许放一个鞑子进来,死死护住长矛军阵地。”
杨冲狠狠一咽唾沫:
“是!”
一万精骑出动,分为两个方向对大帐死守。
林平再次传来消息。
王庭内部争夺已进入白热化,双方阵亡人数节节攀升。
寒龙军与蝎毒军消失不见,应该找到毒池入口。
陈息听完汇报一转身回到中军大帐。
穿衣服。
衬衣衬裤,棉衣棉裤,帅盔甲胄,外面勉强套上蟒袍。
鼓鼓囊囊的,整个人胖了好几圈。
这方世界有个习俗,人死了多穿几件衣服,不然到下面会被人看不起。
陈息稳坐中军帅帐,静等狂风暴雨袭来。
营外。
速拔浑3000先锋军,已被陌刀营解决了大部分,剩余骑兵依旧不撤退,顶着陌刀也要强攻。
脚下鲜血凝结成冰,也要为后续王师争取时间。
铁浮图前阵,雄图与擎仓一前一后站定,两人黑色战甲披身,只留一双眼睛在外。
擎仓汇报:
“全军换装完毕,2万拐子马已经出城准备就绪。”
黑色王盔内,雄图目光如炬,下发指令:
“进攻!”
“是!”
擎仓王刀向前一指:
“铁浮图,随我直冲敌方大营!”
令出如山,先头重甲骑兵齐动。
“哗楞楞,哗楞楞——”
重甲骑兵每五马相连,铁链发出沉闷撞击时,踏着尘嚣正面向陌刀营冲来。
后出王庭的两路拐子马轻骑兵,由侧方突袭陈息帅帐两翼。
弯刀,强弓在手,嗷嗷叫着往前冲。
杨冲等的就是他们,一万精分为两方,同时朝拐子马冲去。
“不许放他们袭扰侧翼。”
“杀杀杀——”
两路侧翼先于中军交手,每边都是五千对一万。
杨冲骑兵精锐中的精锐,人数虽不占优,但仗着装备好,迅速压制拐子马。
侧翼突不进去,雄图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抽出佩刀,一指前方:
“阿史那族勇士们,随本王出击!”
擎仓在前面打前阵,他亲率后军跟上,为了保持冲击力,铁浮图重甲骑兵层层叠叠,一浪接着一浪。
步伐始终保持一致。
陌刀营刚刚砍杀完鞑子先锋军,紧接着便感觉脚下大地狂颤,士兵们抬眼望去,远处黑压压重甲骑兵出现,锁链沉闷响声不绝于耳。
无名大喝一声:
“撤退。”
“向长矛军阵地撤退。”
这是他们提前演练好的,陌刀营对抗一般骑兵完全没问题。
可他们此刻面对的,可是铁浮图。
人力扛着盾牌,正面怎能抵得过这种钢铁洪流?
别开玩笑了。
陌刀营未触即溃,纷纷向后方跑去,擎仓纵马放声狂笑。
“两脚羊,你们死期到了!”
“我阿史那族,不容侵犯!”
“给我杀!”
“轰轰轰轰——”
重甲骑兵踏着统一步伐,像无数辆推土机般向前猛冲。
眼见敌军帅帐近在咫尺,擎仓血脉喷张。
斩断敌军大纛。
生擒大御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