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柄长刀抵住苍穹的刹那,他们身后那沉寂许久的斥源矩阵,同时被激活。
无数道湛蓝的光线自残破的大地脉络中升起,如同苏醒的星河,交织成一片璀璨夺目的图腾。
然而,这瑰丽的景象,不过是冰山一角。
视角骤然拉升,投入无垠的虚空。
在这里,一幕更为震撼的图景正在上演。
原本沉寂的虚空之中,早已被无数庞大的矩阵群无声填满,它们如同宇宙尺度上的精密电路,结构复杂而优美,一直延伸至尽头。
此刻,以那异象中的光点为引,这广袤无边的矩阵群被依次点亮!
如同星火燎过荒原,湛蓝的光辉以超越光的速度在虚空中蔓延、串联。
在更高的维度俯瞰,景象更为奇妙。
一片无法用常规物理描述的领域内,世界如同漂浮的大小不一的透明泡泡。
其中两颗‘泡泡’即将轰然对撞、在那最为关键的接触点上,一道微光骤然亮起。
那光芒虽小,却如同一个恰到好处支点。
下一刻,在无形伟力的作用下,两颗巨大的泡泡沿着那光芒支点,开始缓缓地、反向分离。
......
血红色的低矮世界中。
两道超越凡人理解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们的存在仿佛由规则本身编织,仅仅是轮廓就伟岸无边。
其中一道身影目光落在了那柄顶天立地的军刀之上,平静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那是什么?”
“一把刀。”另一道身影回答。
“什么样的刀,能承载两个世界的重量?”
发问者沉默片刻,似乎在追溯久远的记忆。
“你还记得,人类当初从‘摇篮’中获得的那块石碑吗?”
“所以...真的无坚不摧吗...”
“不会被外物所摧,只会被人心所融。”
“为何会在此地?”
“被送人了。”
“……”
短暂的静默在两位存在之间蔓延。
“相比于上一次天倾,人类此次,赢得堪称辉煌。”
“虽然付出了一代天才和近半军力的代价,但与得到一个新世界相比,这点牺牲微不足道。”
“但经此一役,人类在新世防线上的战力将出现巨大空缺,那些黑暗中的东西,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嗯,议会已决议,战略性收拢疆域,遗弃一百座新城,转移所有市民,唯有主动让出部分疆土,我们才能积蓄足够的力量,深入探索并消化这方新的世界。”
“从人类文明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他们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如同尘埃般渺小却闪耀着不屈光芒的幸存者们。
“现在。”
“送我们的英雄,回家。”
......
在一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纯白空间内,四周墙壁流淌着幽蓝色的数据流。
数百台如同水晶棺椁般的治疗舱整齐排列,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舱室内,隐约可见一个个沉睡的身影。
正是从异象中归来的幸存者们。
突然,一阵整齐划一的轻微泄气声响起。
“嗤——”
所有治疗舱的弧形舱盖同时向上滑开,冰冷的白雾从中弥漫而出。
紧接着,一个柔和但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空间中回荡:
“深度净化已完成。”
“个体污染指数均已降至5%安全阈值以下。”
“净化程序结束,舱门已开启。”
“请沿地面灯带指引,前往授勋厅。”
整个空间变得昏暗,唯有地面亮起一条散发着蔚蓝光芒的灯带,如同一条指引前路的星河,延伸向远处的自动开启的合金大门。
舱内的人们陆续醒来,挣扎着坐起。
他们眼神茫然,脑袋昏沉,记忆还停留在那片血色苍穹、怪物嘶吼、同伴不断倒下的惨烈战场中。
有人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武器,却只触碰到身上柔软的病号服。
他们相互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恍惚与难以置信,然后如同梦游般,遵循着灯带的指引,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穿过大门,又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极其宏伟的圆形大厅,穹顶如同星空,点点星光柔和洒落。
大厅四周是环形的观礼台,此刻已经坐满了身穿正式制服的人员,他们神情肃穆,目光聚焦于从侧门走入的幸存者们。
他们被仿生人工作者引导着,站成了相对整齐的方阵,位于大厅中央。
一场庄严而沉重的授勋仪式,即将在这里举行。
柔和而庄重的背景音乐缓缓流淌,驱散了些许空间的冰冷。
一位身着黑色镶金边礼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气质威严中带着温和的老者,缓步走到了大厅前方的主席台上。
他胸前挂满了各式勋章,表明其身份尊崇。
目光扫过台下这不足三百人、大多身上还带着未愈伤痕的年轻面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他并未立刻说话,而是缓缓抬起右手,庄重地置于左胸心脏位置,随后,他深深弯下腰,向着台下的幸存者们,鞠了一躬。
紧接着,环形观礼台上所有的人,无论是将军、政要还是学者,全都齐刷刷地起身,同样将手置于胸前,向着中央方阵,深深鞠躬。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唯有那庄重的音乐在流淌。
良久,老者才直起身,观礼台众人也随之坐下。
他走到演讲台前,沉稳而充满力量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孩子们。”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人类文明最高议会,代表新世全体幸存者,向你们,表达最崇高、最诚挚的感谢,以及对牺牲者最沉痛的哀悼。”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
“半年前,近十万名最优秀的年轻人,响应文明的召唤,踏入异象,你们所经历的,是文明史上最为黑暗、最为残酷的战役之一,你们所面对的,是远超想象的敌人,是足以倾覆整个世界的灾难。”
“我们在这里,无法真正体会你们所经历的万分之一,那些绝望、那些牺牲、那些在血与火中逝去的同伴......”
老者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被强行压抑的记忆闸门。
台下,原本挺直站立的身影开始微微颤抖。
有人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有人仰起头,试图阻止泪水滑落,却只能任由它们在眼眶中打转。
那些并肩作战的画面、那些最后的微笑、那些在眼前消逝的身影,此刻都无比清晰地重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压抑的抽泣声开始在大厅各个角落响起,像受伤幼兽的呜咽,一声,两声,最终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