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选秀的日子，姜秋月全身上下半点都不能马虎。
小到头上戴着的一只珠钗，大到今日所用的服饰，语儿都已经与宫中的教习嬷嬷商议好几日了，这才选出了最大方最得体的一套。
发型也是精心设计过的，姜秋月坐在妆奁前，看着面前铜镜中的自己：“我今日要去选秀，你给我打扮仔细点。”
“是，奴婢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呢。”语儿笑着点头，手心里冒了点汗。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轿子也已经等在丞相府外了。
语儿扶着姜秋月走出去，姜秋月踏出自己房门的瞬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我这样隆重打扮下来，就算是皇后娘娘见了，也要自惭形秽吧。”
语儿愣了愣：“……啊？”
死一般的寂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语儿愣了半晌才想起附和：“小姐天生丽质，再这么一打扮，自然无人能比。”
不能直说比皇后漂亮，也不能不答话，这个丫鬟当得可太难了。
姜秋月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心中有些奇怪。
虽然一直是这么想的，但她也从未真说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说漏嘴。
莫非是因为终于要进宫，太激动了才会失言？
姜秋月用锦帕轻捂唇瓣，在语儿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杜清舒跟在她身边，一直追到丞相府门口。
她笑着看着姜秋月，眼中似有泪花闪动。在这一刻，她不是那个丞相府主母，只是一个牵挂着女儿的母亲。
这一别之后，再见时姜秋月多半已经成了宫中的娘娘，再想见面就不能像还未出阁时那样，说见就见了。
“秋月，就算有把握也不要掉以轻心，在宫中千万保住自己。”
“您放心吧，女儿明白。”
不比杜清舒的忧愁，姜秋月坐上轿子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姜远川自认作为男人，不能像女人一般哭哭啼啼，只在轿子离远后从府里踏出来看了一眼。
面对姜秋月，他算是个不错的父亲。
姜秋月没有迟到，不过等她到宫中时，宫内还是已经聚了不少前来参加选秀的女子。
大小官员家的女儿都有，姜秋月的身份算得上其中最出挑的，容貌与身段也是一等一的。
旁边有小姐看见她这一身气度，心中有些羡慕，手上不由得绞紧了自己的帕子。
而稍微聪明一些的人，就主动来找姜秋月套近乎了。
姜秋月与尚芝兰、张安蓉的关系不错，但是这两家都没有送女儿进宫的意思。
对于其他家族的女儿，姜秋月看不上眼，对待这些人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好在此刻她心里只是在一遍遍预演接下来的选秀场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语儿现在还跟在她身边，等到时间将近，也只能看着她跟在人群中走进殿内。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选秀时，谢平宁竟也在现场。
只不过她在与不在似乎没什么两样，只是安静坐着喝茶，偶尔看看下面说话的人。
每人上殿前给皇后、皇上展示了一番，各自做了自我介绍。从这些人的言谈仪态中，皇后就已经甄别出了适宜人选。
前面十几个人看完，能被挑中的也不过两三个，家中父兄官职还都不低。
选秀虽然名义上是充盈后宫，但与前朝正式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谢修明对女色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只是在前朝的压迫下，才勉强同意。
皇后现在与他算得上举案齐眉，看见他不找情敌，又哪有主动给自己找麻烦的意思？
她只是在一边附和，谢修明说哪个好她就跟着夸几句，如果谢修明表现得不满意，她就随意挑刺，将人打发了。
这么一通下来，后面亟待选秀的小姐们心中也都没了底气。
不少人家为这一天做足了准备，只是门第毕竟有高低，现在皇上所选的全都是贵门女子，哪还有她们什么事？
或许是也看出了这一点，谢修明下一个选入后宫的就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
很快就到了姜秋月。
心中激动万分，她勉强压抑住心情，面上还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温柔之色，对着台上的皇上与皇后行了一礼。
姜秋月是注定要进宫，皇后看她百般不顺眼，却也没什么办法，顺口问：“你可曾读过什么书？”
“臣女读过《女诫》，而且对于其他诗书也都颇有钻研。”
这还是个才女啊。
皇后听着，心中愈发不悦。
即使才女之名算是一种褒奖，但这个朝代主要信奉的思想还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姜秋月如此回答她的问题，不就是在故意挑衅。
身后的其他小姐也都暗暗吃惊，感慨她不愧为丞相的掌上明珠。
姜秋月心中慌神一瞬，没想到自己竟会将这话说出来。
不过看见谢修明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皇后也还维持着面上的笑，姜秋月的心情又放松了。
——姜夏云的药起了作用。
她的心思逐渐有些飘了。
不管她怎么说，这次选秀，皇上都不会不选她，那还不是由着她来？
“不愧为京中有名的才女，姜爱卿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谢修明顺口夸赞一句。
按理说，这个时候姜秋月只用谢恩，等皇帝说让她留下之后，退回队伍里等待分配宫殿。
但药性一上来，姜秋月就也控制不住自己说什么了：“承蒙陛下如此赏识，想来稍后所封的位分也不会低于嫔吧？”
皇后：“……？”
谢修明也皱起眉，不知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姜秋月像是完全没看出古怪的气氛：“父亲的官职不低，但若是直接封妃，恐怕有些不合规矩，那应该就是嫔了，陛下，您说是吧？”
揣摩圣意本就是不敬，偏偏姜秋月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更是让人不禁感慨她的大胆。
场面上僵成一片，谢平宁难得主动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声音淡淡：“姜小姐真会开玩笑，不过这不是个合适的场合。”
谢修明也不想再看到她，只是出声将她留下，其余的什么也没心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