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鳖孙坐上轮椅，顾西北推着离去。
直到转过一个弯，没等顾西北开口，小鳖孙先开口了。
“孙存军，我老乡，野湖里的那个！”
顾西北其实都已经忘了小鳖孙失手打死的老乡叫什么名字了。
他有些吃惊，想不到小鳖孙每年都会给钱给死去的人家。
虽然理由有些牵强，但还说的过去。
“你每年都给钱？”
“多少给点，这样我心里也好过一些。哎……”
小鳖孙叹了口气。
“他家就一个儿子，死了，就没人养老了！乡下跟城里不一样，就指望儿子养老呢！”
“我其实真不是故意的！失手……其实，他根本都没死的。”
“是张麻子说救活了也是麻烦，我要赔很多钱，还不如”
“反正神不知鬼不觉！”
小鳖孙神神叨叨的讲述着那次失手的事。
突然又骂了起来。
“草他么的！都是张麻子害了老子！要不是他，老子也”
他骂到这里，又忽然停了下来。
“算了！说什么都晚了！我也只能尽力给点钱帮一把了。”
顾西北发现其实眼前这小混混内心还是有着乡下人最原始的善良和真诚的。
只不过他是入错了行，跟错了人。
其实这个世上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么？
被人，被事，被各种条条框框，逼着逼着就误入了歧途。
顾西北又忽然醒悟，其实马东升不也是如此么？
现在的小鳖孙，保不定几十年后就又是另一个马东升了呢？
这午后时分，整个村子都看不到人，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这本是夏末很炎热的时候，但是这山村里却是凉快的很。
山风一吹，整个人都舒服的想立马睡觉。
两个人逛了一圈回来，小鳖孙的老爹见顾西北这城里来的富二代坐在后门口，似乎很是享受这山村里的风。
就拖了个摇椅出来放在后门口的大树荫下，让顾西北躺上去休息休息。
说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带他去村子看老物件。
其实顾西北本来都不打算看东西的，觉得这山村也应该不太可能出啥古董的。
上次小鳖孙也让人拍了照片了，没什么上眼的东西。
而且了，现在这个年代，哪个村子不被古董贩子淘过N多遍了。
再有好东西，那也是被淘走了。
所以，他本打算下午开车直接去县城了。
晚上在县城住一晚，明天一早开车回金陵。
但是小鳖孙父母是盛情难却啊！
说村子里的几个老人都打过招呼了，吃晚饭前大家把东西统一拿到他家来给顾西北看。
都打过招呼了，顾西北想想算了，还是住一晚再说吧。
闲得没事，他就真的躺在这摇椅上吹风。
结果摇着摇着就真的睡着了。
而等他一觉醒来，太阳都落山了。
七八个老人家是围在他旁边看着他发呆呢！
这场景是把顾西北看的吓了一跳。
“哎呦！我”
“哟哟！老板醒了！老孙啊！你们家老板醒了！”
小鳖孙老爸跑出来一看顾西北醒了，那是哈哈直笑啊！
“老板你睡的真香！”
“这些是”
“左右隔壁几个村过来给你看老物件的！大家早来了，等你呢！”
“哎呦！那来了就把我喊醒啊！怎么能让这么多老人家等我呢！”
顾西北边说边赶紧从躺椅上起身。
“各位老人家对不住了，山里舒服睡过头了！早知道你们来了我肯定不会睡的！”
顾西北很是客气，掏出华子就发。
老人家接过他的华子，不禁笑呵呵的跟小鳖孙的老爹嘀咕。
“你们家这城里来的老板真懂礼呢！这年轻人不错！”
“那是！人家家老有钱了！他是国外留洋回来的，会十几个国家的语言呢！放以前就是外交官！现在不流行外交官了，人家玩古董！大生意！”
顾西北听的是哭笑不得。
心想，这小鳖孙家是祖传的爱吹牛逼么？
村子里的老人家拿了一堆东西过来。
什么都有！
盘子、碗、酒杯、酒壶……
砚台、毛笔、秤砣、秤杆……
他们觉得只要不是自己看见买的新的，都是古董。
别问，一问就是祖上传下来的。
而且是传了很多代了！
是爷爷，太爷爷，太太太爷爷……
反正是年代久远，不可追查。
除了一方砚台算得上能看一眼的古董，其余的都是民国左右的东西。
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能说这些东西不是古董。
但都是普通的民间生活器具，没有任何收藏价值。
就更谈不上市场价值了。
但是见老人家都拿来了，顾西北也不忍心一个都不要。
就把那方砚台给收了，给了三百块。
三百块对于乡下的留守老人来说那也是大钱啊！
老人很高兴，但是一转身，顾西北把这方砚台送给了小鳖孙的老爹。
小鳖孙的老爹说，“顾总这是您花钱收的古董啊！给我怎么能要！”
没等顾西北解释呢，小鳖孙就拍了他老爹一把。
“你拿着吧！顾总能看得上三百块的古董？三百万还差不多！刚刚你没看出来，顾总是不好意思，是给我们家面子呢！”
他老爹一听不禁醒悟过来。
“我说么！大老板怎么会做这么小的生意呢！”
顾西北也的确是给面子。
但是呢，乡下人就是十分的朴素，尝到点甜头，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十几分钟，刚刚那卖砚台的老头就背着一个蛇皮袋来。
“老板啊！我看你喜欢砚台这些有文化的东西，我把家里的这些跟文化打交道的老东西给你全部拿过来了，你看看能给多少钱！”
这老头说着话那是直接双手一提蛇皮袋的底角。
往上一掀，“哗啦”一声。
倒出来一堆废纸烂书，还有破铜烂铁。
夹杂着陈年的老灰尘，在山村斜阳里弥漫开来。
“嚯！”
顾西北是直挥手，被灰尘呛的想跑的心都有了。
但是老头却不以为意，看着这城里来的小伙子被灰尘呛到了，反而是高兴的不行。
这搞的旁边小鳖孙的老爹很是过意不去。
“四叔你搞什么鬼，这些破书你当纸皮卖多好！五毛钱一斤呢！你拿来给人家大老板，他是收古董的，又不是收破烂的！赶紧的收起来！都是灰！”
“这些都是老书了！真的老书，比上次你去我家看的那个大案子都要老很多的！当纸皮卖了多可惜！”
“你可就吹吧！你家木头的东西都破破烂烂了，纸的东西还比木头的留更久？信你的鬼话！赶紧收起来！”
这两个人拌嘴的功夫，顾西北还是瞄了几眼倒在地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