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阿虎的年轻人也不甘示弱,一边招架着对方的拳头,一边扯着嗓子反驳,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纳巫谷’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禁地!别说进去采东西了,就是靠近都要受到神灵的惩罚!”
“他们是来救人的没错,可他们进去了,万一触怒了山神,给我们村子招来别的灾祸怎么办?到时候谁来负责?”
“你放屁!现在救命要紧,哪有那么多讲究!再说了,山神也是讲道理的!”
两人越吵越凶,又抱在一起滚在地上,拳脚相加。
周围的村民有的惊呼,有的试图拉架,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和林晚柠他们坐在一起的村长见状,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大声喝止道,“都给我住手!像什么样子!”
他快步走过去,对着扭打的两人训斥了几句,声音严厉。
那两个年轻人这才悻悻地分了开来,各自脸上都带着几分狼狈和不服气,但总算重新老实地坐下了,只是依旧互相怒视着。
村长铁青着脸返回,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晚柠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轻声问道,“村长,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摆了摆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没事,没事,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瞎胡闹。”
他口中说着“小孩子”,但那两个年轻人少说也有二十出头了。
村长虽然这么说,但刚才那两个小伙子打架时喊出的话,林晚柠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特别是“纳巫谷”、“禁地”、“触怒山神”、“招来别的灾祸”这些字眼,让他们心里不由得生出了疑虑。
秦远舟的目光冷沉,开口问道,
“村长,他们刚才说……我们今天采药的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村长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他犹豫了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声音低沉地说道,
“不瞒各位……你们今天去采药,遇到野猪和蛇群的那个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我们夏朵村世代相传的禁地——‘纳巫谷’。”
“纳巫谷?”林晚柠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带着几分异域的神秘色彩。
村长点了点头,解释道,
“‘纳巫’在我们这里的土话里,是‘神灵居所’或者‘圣灵之地’的意思。传说那里是山神的休憩之地,也是我们祖先的灵魂守护之所。”
“祖辈们留下规矩,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纳巫谷’,更不能在里面狩猎或者采摘任何东西,否则就会触怒神灵,招来灾祸。”
林晚柠、秦远舟和安之恒听了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震。
他们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山谷里会有体型那般硕大凶猛的野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毒蛇盘踞,仿佛那里的一切都与外界不同,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危险。
原来,竟是这样一个被当地人视为禁忌的地方。
可他们不禁进入了,还杀死了野猪和毒蛇,还将那里的珍贵草药带了出来……
看到林晚柠他们脸色微变,村长赶紧摆手说道,
“哎呀,林大夫,秦大夫,安同志,你们可别往心里去!你们也是为了救我们大家伙的命,才冒险进去的。”
“再说了,你们是外乡人,也不懂我们这里的这些老规矩,不知者不罪,山神是明事理的,不会怪罪你们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这些也都是老人们一代代传下来的传说,未必就都是真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大家的病治好,只要大家伙都平平安安的,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村长话虽这么说,语气也尽量轻松,可林晚柠他们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们是为了救人,这没错,但无意中触犯了当地的禁忌,总归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更重要的是,那个叫阿虎的年轻人的担忧,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他们心上——他们无意中的行为,真的会给这个刚刚经历磨难的村庄,带来新的灾难吗?
火光跳跃着,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复杂的神情。
刚刚因为找到解药而升起的喜悦和希望,似乎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个小小的插曲过后,大家沉默了很多。
安之恒见林晚柠情绪有点低落,凑到她身边小声安慰她说,
“柠儿,别把他们的话当回事,什么神明不神明的,都什么年代了,早就破四旧了!这话要是搁在京市,不得被人笑死。”
林晚柠勉强笑了笑,摇摇头说,
“之恒哥,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如果要是因为救人而真的触怒了什么神明,那我也完全是无心的。要怪罪就怪罪好了,我问心无愧。”
她语气平静,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安之恒听妹妹这么说,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对林晚柠更是敬佩了几分。
这个妹妹,看着温婉,骨子里却比谁都坚韧。
秦远舟一直默默听着,此刻伸出手,紧紧握了握林晚柠的手,沉声说道,
“没事,要怪罪还有我,我给你担着。”
他的手在这个寒凉的夜晚显得格外温暖有力,林晚柠心里觉得安慰,可又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不吉利。
“别瞎说,没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两人看着对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限的柔情。
安之恒在一旁看得直乐,故意调侃道,
“哎哎哎,你们俩注意点影响啊!这恩爱秀的,我这个孤家寡人看着都嫉妒了!”
他故作夸张的语气引得林晚柠和秦远舟都笑了起来,先前那点因为村民迷信而引起的不快也消散了不少。
夜渐渐深了,祠堂里不时传来病人压抑的呻吟声和咳嗽声。
山里的夜晚格外寒冷,林晚柠见有些病人盖的被褥显得单薄,便起身对秦远舟和安之恒说了一声,
“我去后面杂物间看看还有没有干净的被褥可以拿过来给病人盖上。”
秦远舟本想陪她一起去,但见叶青岩那边正忙着给一个病情反复的病人擦拭身体,便对林晚柠点点头,“小心些,早点回来。”
祠堂后面光线昏暗,只有远处火堆的光芒勉强投射过来一些斑驳摇晃的影子,更添了几分阴森。
林晚柠凭着记忆往堆放杂物的角落走去。
就在她拐过一个堆放着柴草的转角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暗处闪了出来,猛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晚柠吓了一跳,脚步一顿,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下午那个和人打架、对他们出言不逊的年轻人——阿虎。
此刻的阿虎,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晚柠,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和一丝莫名的激动。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我知道你是谁!”
林晚柠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但面上还算平静,
“阿虎?你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你别装了!”
阿虎的声音透着一股固执和压抑的怨气,他上前一步,逼近林晚柠,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她一般,
“我认得你!你就是在沧澜村,和那个男人一起跳篝火舞的女人!我当时也在场!冬伯……冬伯当时就说了,你们两个人的结合,会给村子带来灾难的!”
林晚柠心中猛地一凛,她万万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在这么偏远的山村里,竟然还有人记得沧澜村的事情,记得冬伯那个荒谬至极的预言!
阿虎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他紧紧攥着拳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质问道,
“你不知道吧,你们一走,沧澜村就出事了!现在我们夏朵村也出事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我看这些灾难就是因为你们才发生的!”
他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其中蕴含的恐惧、愤怒和指责,却像一把尖刀,直直刺向林晚柠。
“什么?沧澜村出事了?!”
林晚柠心头剧震。
“沧澜村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