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计划大胆而冒险,但在目前看来,确实是绝境中唯一可能撕开的口子。
空气沉默了几秒。
“事不宜迟,我们若是要离开,最好马上就走!”最先开口的手下表态。
“不错,趁着白云山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彻底清查可就来不及了。”另一个手下紧接着道。
“走!”陈五一声令下,准备带着手下撤离。
然而有两名手下却是犹豫了。
“头儿,我们想留下!”
陈五目光锐利地看向了过去,“铁头,黑牙,你们什么意思?”
铁头赶紧解释,“我们都走了,回去怎么跟蒙格将军交代?一次潜入,什么情报都没带回去不说,人却先一步撤了……可汗和将军的怒火,我们承受不起。”
“我们留下来,头儿你回去起码还能有个交代。”
黑牙也跟着说道。
“至于我们,就彻底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流民。你们这一次的撤离,他们或许会认为探子全部都撤走了,剩下的只会是真正的流民。”
“我们在这里做好长期蛰伏的准备,以后就老老实实干活,攒积分,说不定……反而有机会能够深入,哪怕只是到那个附属基地,也能看到更多东西。就算最后进不了核心,能长期潜伏下来,也是一个后手。”
另一名原本决定要走的手下闻言,也迟疑了,最终叹了口气,“铁头和黑牙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全走了,确实没法交代。头儿,我也留下吧。我们三个互相有个照应,反正就是彻底的蛰伏,我们绝不会再做出与流民身份不符的事情,想来也不会有危险。”
“头儿,你们回去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将军,这本身也是极其重要的情报!”
陈五紧紧盯着三人,知道他们说得不无道理。
这既是忠心的体现,也是一种残酷的权衡。
用他们的生命和自由,换取任务不至于彻底失败,并为未来埋下一颗或许永远也不会发芽的种子。
最终,陈五重重点了下头,分别用力拍了拍三人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保重!若事不可为,保命为上!”陈五的声音压抑着沉重。
“头儿你们也是,一路小心!”
没有更多告别,时间紧迫。
陈五和带着剩下的手下,最后看了一眼留下同伴模糊的轮廓,旋即转身,借助夜色的掩护和他们对营地巡逻规律的记忆,悄无声息地向着白云驿站外围潜去。
他们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
但正如陈五所料,白云山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内部的防范,对于外围“流民”的逃离,并未布设天罗地网。
他们异常顺利地避开了几队巡逻,找到了防御的一处间隙,成功地融入了驿站外的茫茫黑夜之中。
而留在棚屋阴影下的三名探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们迅速分开,重新躺回那充满鼾声和汗臭味的通铺上,闭上眼睛,努力让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仿佛从未醒来过。
次日清晨,当单越阳拿到白云驿站呈报上来的“流民夜间脱逃”的记录时,他并未太过在意。
乱世之中,流民来去不定,加上白云驿站和附属基地本就是一种筛选机制,他们对加入者的要求又很严格,还有各种各样的规矩。
总有人因吃不了苦或是无法适应而选择离开,这并不稀奇。
然而,当他看到脱逃者的名单和他们的基本资料,单越阳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的指尖在那几个陌生的化名上重重一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昨夜石墩被捕自尽,以及更早王林的失败。
单越阳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先是愕然,随即,一种被戏耍了的荒谬感和极度的恼火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一声自嘲般的短促笑声。
“呵……好,好得很!”单越阳摇着头,语气听不出是赞是叹,“还真是……果决得让人意外。”
他原本以为这些蛮族探子会因同伴的接连折损而更加谨慎地深潜,或者不甘心地再次尝试冒险。
他布好了网,就等着下一个忍不住冒头鱼儿。
结果呢?
这群家伙,竟然干脆利落地跑了!
谁能想到蛮族的探子竟会选择放弃了任务,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出乎意料的方式——撤离。
刁木此时正好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得知消息后的急切,“老单!你也看到了?肯定是那帮蛮狗子的同伙!妈的,竟然让他们跑了!我这就带一队好手去追!他们肯定没跑远!”
单越阳抬起眼,脸上的那点笑意已经冷了下去,他看着一脸愤懑,并且还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刁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反问,“追?你想往哪儿追?”
“当然是出山的方向!他们肯定是往北……”
刁木话说到一半,自己先卡壳了。
往北?
北面那么大,通往草原的路不计其数。
那几个是专业探子,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行踪和野外潜行。
他们既然决定跑,怎么可能留下明显的痕迹?又怎么可能还在原地等着你去追?
单越阳看着刁木噎住的表情,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无力感,“就算你知道大致方向,就算你运气好撞大运真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单越阳叹了一口气,“老刁,你扪心自问,在这白云山之外,没有‘蜂眼’指引,没有提前布控,就凭我们的人,在白云山之外追踪并擒获几个一心逃命的蛮族精锐探子,有几分把握?”
刁木张了张嘴,脸色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想起了昨夜抓捕石墩,即便有蜂眼几乎实时的位置通报,他们仍需提前设伏,精心配合才勉强成功,即便这样还是没能阻止对方诡异自尽。
若没有蜂眼,外面天大地大,他们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
去追?
大概率是无用功,若是被对方察觉,甚至可能被他们引入险地或反过来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