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的话一出口,殿中又静了几分,各宫妃嫔都坐直了身子,平静的外表下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待。
兰贵妃向来目空一切,此时却被晚余波澜不惊的一番话震慑了心神,心里一阵发虚。
她挺了挺腰背,强自镇定道:“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娘娘非要说我残害皇嗣,就请拿出切实的证据来,空口白牙就想把脏水往我头上泼,我是不会认的。”
“不着急,你犯的罪不止残害皇嗣这一桩,咱们慢慢来。”
晚余招手叫来胡尽忠,让他把这些天收集到的兰贵妃的罪行当众宣读。
除了残害皇嗣之外,还有虐杀宫人,克扣宫人份例,借管理六宫之便中饱私囊,欺压妃嫔,挑唆妃嫔之间内斗,收买太监窥探禁中,泄露皇帝私密等罪行。
等胡尽忠读完之后,晚余将那张纸要过来,逐条去问兰贵妃:
“虐杀宫人这条有没有冤枉你?
你进宫七年,被你当众杖杀的宫人就有三个,送去慎刑司严刑拷打致死的有七个,还有一些不明不白被你换掉的人,他们都去了哪里?”
兰贵妃冷笑一声,显然没把奴才的死当回事:“本宫治下严明,见不得不听话的奴才,你只知道本宫打死了他们,怎知他们犯了什么错?”
“本宫当然知道。”晚余说,“宫人们私下里都是有往来,有交情的。
前些日子,各宫姐妹送给本宫的那些宫女,都是宫里的老人儿。
被你严惩致死或者失踪的宫人,她们大多认识,有的甚至是亲戚,是好朋友。
你若认为本宫冤枉了你,本宫现在就让她们进来与你当面对质。
让皇上和太妃亲耳听一听,究竟是那些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还是你兰贵妃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兰贵妃脸色变了几变,嘴硬道:“那些下贱之人,没有资格与本宫对质,本宫就算认下这条又如何,宫里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难道本宫身为贵妃,打杀几个奴才都不行吗?”
“那好。”
晚余微微点头,面色仍旧平静,“既然这条你认下了,咱们就接着往下说,克扣宫人份例,借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这一条你认不认?”
兰贵妃是个急性子,见她这样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问下去,心里说不上来是烦躁还是别的什么,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本宫没有……”
她开口就要否认,被晚余打断:“你怕不是忘了,如今是本宫在管理六宫,你以前的那些账目,本宫早已命人重新盘过。
内务府八个擅长计算的太监,没日没夜地整理了七天,对不上的烂账装了三大箱,他们现在就抬着箱子在殿外听候传唤,你若不服,本宫立刻叫他们进来与你当面对账。”
兰贵妃的心突突直跳,眼神飘忽地看向门口,又看向祁让:“皇上……”
祁让面沉如水,目光如炬:“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中途叫停的道理,你有什么说什么,没做的就不要承认,做过的也别试图隐瞒,否则朕也帮不了你。”
兰贵妃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再没了一开始的自信与傲慢。
她没想到江晚余短短几天就查到这么多,这样的话,就算她的父兄能保她性命,也不可能保她全身而退了。
她这个贵妃之位,恐怕也保不住了。
“臣妾虽然管理六宫,但那些账目也不是个个都经臣妾之手,或许是底下人做了手脚也未可知,臣妾承认有失察之罪……”
“你不是治下严明吗,怎么又失察了?”晚余啪一拍几案,厉声打断了她,“一个不听话的奴才都能被你杖杀,怎么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贪墨了这么多银钱,你竟然毫无察觉?”
兰贵妃被她突然的喝问吓得一哆嗦,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晚余抬手吩咐胡尽忠:“叫内务府把账册抬进来。”
胡尽忠躬身应是,激动地搓了搓手,憋屈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这让他很是兴奋。
谁知他刚迈出一步,兰贵妃就大声道:“不必了,本宫认了!”
胡尽忠很是失望,只得又退回到晚余身旁,端起茶盏递给晚余:“娘娘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晚余接过茶盏,喝了两口,又递还给他,重新拿起那张纸:“欺压妃嫔这一条,还要本宫给你举例吗,本宫还是江采女的时候,就被你和康嫔当众杖责,差点没命,这事你总记得吧?”
“……”兰贵妃恨恨地磨了磨牙,后悔那时候没能把她打死。
如果那时候就打死了她,自己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那次的事,皇上已经惩罚过本宫,你又何必再翻旧账。”
晚余点头:“好,这账我可以不翻,挑唆妃嫔内斗这条,你认是不认?”
“我……”
兰贵妃开口正要否认,庄妃抢先一步跪在了地上:“臣妾自首,皇贵妃娘娘怀着梨月公主的时候,兰贵妃曾挑唆臣妾,说皇贵妃娘娘的孩子出生后,臣妾的孩子就要失宠了。
她给了臣妾一包泻药,让臣妾做成糖果给皇贵妃吃,臣妾一时昏了头,听信了她的话,就让嘉华把那颗糖给了皇贵妃。
还好当时皇上及时赶到,臣妾怕被皇上发现,自己把那颗糖吃了,臣妾有罪,请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责罚。”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兰贵妃瞪大眼睛看着庄妃,脸上血色全退。
“魏雪宁,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出卖本宫!”
她实在忍不住,提着庄妃的名字破口大骂,“本宫是和你说了那样的话,但你敢说你自己内心没想她死?
你若当真心无杂念,岂是本宫三言两语能动摇的?
事到如今,你居然反咬本宫一口,你这个两面三刀,阴险卑鄙的贱人!”
她骂得倒是痛快,但也等于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殿中众人都安静下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兰贵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可话已出口,再无收回的可能。
她跪了半天,膝盖早已疼痛难忍,此时心理崩溃,当场瘫坐在地上。
“江晚余。”她叫着晚余的名字,惨白着脸和晚余对视,“我承认,以上这些我都承认,但我没有害端妃的孩子,也没有害你的孩子,我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你休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