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骤然一僵。
方知砚的手也是瞬间定格。
他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心电图波形出现了令人恐惧的异常波动。
这是因为手术导致的室性早搏。
“停止操作!”
“推注利多卡因,准备电除颤。”
致命性心律失常还是比较麻烦的。
患者极可能出现生命危险,所以方知砚立刻停止了操作。
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脸色十分难看。
但,数秒后,随着药物的注入,心率逐渐恢复了正常。
方知砚松了口气,众人也不由得捏了把汗。
“手术继续。”
确定室性早搏解决之后,方知砚继续着手进行手术。
但,弹片被致密的纤维组织还有钙化斑块紧紧包裹着,与心肌,冠脉或神经粘连紧密,根本无法分离。
这样的情况下,外面的众人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这可如何丝毫?”
褚登风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马居正微微摇头。
他已经脱离临床很久了,所以对于这种情况,也是难以处理。
唯有吕文伯,眯着眼睛,盯着方知砚的手。
要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忌讳的就是强行撕扯。
必须得用精细器械耐心,缓慢地锐性分离。
从方知砚方才的表现来看,他的手很稳,选这小子来做手术,确实没选错。
只是不清楚,这小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吕文伯思索的时候,方知砚停了下来,而后,换了一个更加边缘的角度。
吕文伯一愣。
他本以为这小子会采取一些不可思议,或者冒险的方式来进行手术。
没想到,这小子倒也十分保守。
确实,老爷子的身份不一样,采用激进的方式,若是真的手术失败了,方知砚的责任跑不了。
在场这么多医生盯着,但凡有一点点违背常理的地方,他肯定完蛋。
现在换个角度,继续耐心分离,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这需要时间,很长的时间。
手术一分一秒地在推进着。
方知砚凭借着精细的器械,一点一点地分离弹片。
终于,在他不懈的努力之下,大部分的弹片主体从包裹之中显露出来。
此刻的它,就好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到了最后的阶段。
众人深吸了一口气,都为方知砚捏了一把汗。
而方知砚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弹片周身的粘连组织越来越少。
但,还有一个最大的组织,也就是刚才方知砚绕过去的那一部分,依旧粘在上面。
这一片,很难分离。
所以现在,只能先尝试一下了。
方知砚空出手,沉声开口道,“内镜抓钳。”
很快,器械护士准确地找出器材放在方知砚的手上。
细长的抓钳在方知砚的操作之下,缓缓地进入了屏幕之中。
吕文伯往前走了一步,神色有些凝重。
看到这一幕,众人纷纷醒悟过来。
这是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了!
接下来,就看这个弹片能不能取出来了。
杨铁军也是瞪大眼睛,一张黑脸此刻通红一片。
他从未如此紧张过。
如果手术失败,他就会失去父亲,杨家也会失去庇佑。
这是谁都无法承受的结果。
想到这里,杨铁军咬了咬牙,低声开口道,“方知砚,你必须成功!”
手术室内,方知砚将抓钳缓缓地夹住了弹片的一端。
此刻台上,无论是左立棠,还是何东方,曹昂,他们的心态都紧张到了极点。
先前的操作,十分漂亮。
哪怕放在左立棠手中,也不可能做到那么完美。
但,最重要的就在于一点,弹片能不能取出来。
取出来,手术成功。
取不出来,一切都是浮云。
所有,众人的心十分忐忑。
方知砚收敛心神,夹住弹片,然后缓缓往外拉。
“啪。”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心好像都拉直了一样。
没抓住,这是滑脱了。
很正常,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牵动着很多人的心。
哪怕方知砚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轻吐了一口气,然后再度伸手,将钳齿咬住了弹片的一个角。
这次,可不能滑脱了。
方知砚沉默着,手上微微用力,然后缓缓的,稳定地往外拉扯着。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响起来。
紧接着,弹片就脱离了黏连。
这是,成功了?
杨铁军往前走了一步,有些激动地看向吕文伯。
“吕先生,是不是成功了?方知砚是不是成功了?”
“应该,是吧?”
吕文伯表情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惊喜。
可就在他想要点头的时候,却发现手术室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什么意思?
明明成功取下弹片,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不对!
吕文伯仔细地看着方知砚钳齿之中的弹片,瞳孔骤然一缩。
同时也想起昨天晚上,方知砚在会诊上询问,弹片是不是裂开了。
难道说,弹片现在裂开了?
钳齿只取出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还在粘连组织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危险了。
剩下一部分,如果在粘连组织之中,那剥离的难度将会更大。
甚至,如果剥离失败的话,弹片极有可能完全脱离原位置,掉入心腔或更深处。
到时候,再想要处理,可能就得x线透视定位,并请介入科医生尝试用圈套器抓捕。
如果失败的话,还需要进行体外循环下心脏切开取物术。
这样的手术创伤和风险可就急剧增大了啊。
现在这情况,谁都没有想到。
一时之间,吕文伯也忍不住替方知砚捏了把汗。
“吕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杨铁军询问道。
吕文伯摇了摇头,“弹片断裂了。”
“什么?这可怎么办?”
杨铁军的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天要灭杨家?
不行,绝对不行!
他咬着牙,一双眼睛变得通红不已。
“看方知砚怎么操作,应该还在他的预想范围内。”
吕文伯宽慰道。
昨天晚上方知砚就注意到这一点,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不采取行动。
所以他应该有其他解决方案。
也就在此刻,方知砚缓缓抬手,将内镜抓钳取了出来。
钳子上面,夹着一个暗色的金属弹片。
方知砚将它放在了托盘上,清脆的一声,却没有让人松口气。
反而像一个追魂夺命的锁,牢牢套着众人。
“小方,冷静,慢慢来,不用慌。”
左立棠出声开口道。
他很怕方知砚心态受影响。
但出乎预料的是,方知砚并未说什么,只是再度低头,将内镜抓钳重新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