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孤峰之巅,云苍望着那成功登临无上、威压洪荒的神逆,原本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嘴角反而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弧度。
“有趣。”他轻轻吐出两个字,眼眸深处,仿佛有比星辰宇宙还要浩瀚的光芒,一闪而逝。
血色浸染的洪荒极北,万物凋零,法则崩坏,一片永恒的“无”如贪婪的巨兽之口,仍在疯狂蔓延。
光、热、时空、因果……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皆被那深邃到极致的虚无吞噬、湮灭,归于永恒的沉寂。
在这里,连大道都似乎退避,唯有那一声声愈发恐怖、愈发磅礴的心跳。
如同自混沌起源时代便已响起的灭世战鼓,轰击着万古苍穹,震得洪荒本源哀鸣,诸天星辰摇曳!
那不再是寻常的心跳,而是某种超越一切的存在正在苏醒的征兆!
终于,在那无尽虚无的最中央,一道身影缓缓凝聚。
他不再是昔日那头狰狞暴虐、爪牙撕天的兽皇魔躯,而是化形成了一位身着漆黑战甲、身姿伟岸挺拔的中年男子。
面容如刀削斧凿,刻满了岁月的冷漠与威严,一双猩红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亿万万血海宇宙在生灭轮回,只一眼,就足以让万古成空,让众生喋血。
神逆!
上古兽皇,以最疯狂、最决绝的姿态,逆斩大道诛绝,于万不可能之中。
硬生生杀出了一条亘古未有的血腥帝路,登临了那传说至境——混元无极太上大罗金仙!
他屹立在那里,周身并无滔天气息外放,反而古朴无华,返璞归真。可正因如此,才更显恐怖。
他仿佛就是“毁灭”本身的化身,是万物的终末,是大道轨迹中最为黑暗、也最为必然的那一环——“寂灭”的具现!
他那冰冷淡漠、不含一丝情感的目光缓缓扫过洪荒天地,如同无上主宰巡视自己的国度。
目光所及,时空冻结,万道哀鸣,混元之下的生灵甚至连被其“注视”的资格都没有,便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最原始的粒子,消散于虚无。
他的目光在几处气息晦涩、足以撼动寰宇的禁忌之地微微停留,带着一种审视、玩味,以及毫不掩饰的冰冷挑衅。
整个洪荒,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无尽的恐惧如同潮水,淹没了万千种族、亿兆生灵。第一尊混元太上级数的存在,诞生了!
而且是以杀戮与毁灭证道,曾掀起无边浩劫的上古兽皇!
一个全新的时代,以太上神威为序幕,以量劫阴影为背景,以雷霆万钧之势,悍然降临!
然而,处于这场风暴最中心的神逆,那猩红得足以让日月沉沦的眼眸中,疯狂的战意与劫煞之气缓缓沉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绝对冷静与深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此刻的状态。
逆斩大道诛绝,看似辉煌无限,实则九死一生。
他几乎是榨干了自身的一切,燃烧了本源、道果乃至真灵印记,才搏出了那亿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渺茫生机。
更是兵行险着,强行吞噬了洪荒自开辟以来积攒了无数元会的量劫煞气,以这无穷无尽、足以污染圣心的负面能量为燃料,才最终完成了那终极一跃。
但这,是取巧,是剑走偏锋,是火中取栗!
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乃是掌控一条大道,将自身之道推演至无极之境,与道相合,运转法则如臂指使,在苍茫混沌中已可称一方教祖,开辟无量宇宙亦非难事。
而混元无极太上大罗金仙,则截然不同!此境,需终极一跃,超脱于大道之上!非是掌控,而是……等同!
是要将自身所修之道,彻底转化为道的源头,即“本源大道”!
到了这一步,自身便是道源,言出法随已不足以形容其伟力,那是念动间便可定义法则、改写秩序、重塑乾坤、颠覆生死的无上权柄!
在广袤无垠、强者林立的混沌海中,这等存在方可被称为真正的巨擘、巨头,是能主宰一方大道源流,俯视万界生灭的——至高主宰!
神逆此刻,便是踏入了这个至高境界的门槛。但他这个“主宰”,根基虚浮得可怕。
那吞噬而来的无量量劫煞气虽磅礴无尽,却斑驳杂乱,充满了亿万众生陨灭时的怨毒与疯狂意志,并未能完美转化为他杀戮大道的纯粹本源。
他的道源之火看似炽盛滔天,实则内里摇曳不定,仿佛风中残烛,若不及时稳固,甚至有道源崩溃、跌落境界,乃至被那反噬的煞气彻底同化为只知毁灭的疯魔的可能。
“稳固道基……必须立刻稳固境界!”
神逆心中念头电转,那登临绝巅的些许波澜瞬间被冰冷的理智压过,连同那睥睨洪荒、挑衅诸圣的冲动也一同收敛。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就这般在那片由他自己和大道诛绝符文共同造就的、连时空都不存在的绝对“无”之中央,盘膝坐下。
这一坐,仿佛一尊自开天辟地之初就已镇守在虚无源头的混沌魔神雕像,亘古不动,万劫不磨!
“嗡——!”
一种无形却至高无上的场域以他为中心豁然展开。这并非能量的爆发,而是一种“位格”的显现,是“道源”对周遭一切的绝对支配!
原本那死寂的、连“空”都不存在的绝对“无”,仿佛被投入了一颗蕴含生灭的奇点,开始荡漾起细微却超越一切理解的涟漪。
“吞!”
神逆心中默念玄法,运转那初成的太上道果。顿时,他的身躯仿佛化为了一个超越了“黑洞”概念的存在,一个纯粹为了“吞噬”而存在的道之源点!
他的目标,并非已是满目疮痍的洪荒内部。洪荒经此一役,极北之地彻底化为虚无,亿万万疆域灵脉受损。
天地法则动荡不堪,他若再强行抽取洪荒本源,必遭整个世界的本能反噬,届时刚刚平复的大道恐怕会再次降下更恐怖、更针对性的劫罚。
他的目标,是那无边无际、孕育了洪荒乃至诸天万界、蕴藏着最初也是最本源力量的——混沌!
“轰隆隆!!!”
洪荒世界的壁垒之外,那无尽混沌的隔离地带,此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太古星域崩灭般的恐怖轰鸣!
仿佛有一尊无法想象、不可名状的混沌巨兽,张开了其吞天噬地的巨口,开始了疯狂而贪婪的吮吸!
肉眼可见的,无穷无尽的混沌之气,如同亿万万条灰黑色的灭世狂龙,嘶吼着、咆哮着,撕破了层层时空壁垒,从四面八方向着洪荒极北之地汇聚而来。
这些混沌之气狂暴无比,蕴含着同化万物、湮灭万法的可怕力量,即便是混元大罗金仙,若无至宝护身,也不敢轻易大量吸纳,唯恐被其同化,道消身殒。
但此刻,这些足以轻易撕裂万千大千世界的混沌狂流,在靠近神逆周身百万里范围时。
便如同温顺的绵羊遇到了牧羊人,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太上意志强行驯服、提纯、炼化!
这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吸收,而是本源的补充,是道源的夯实,是生命层次的又一次跃迁!
神逆的意识,彻底沉入了自身道源的最深处。
在这里,他“看”到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猩红与漆黑交织的恐怖海洋。
海洋无边无际,每一滴“海水”,都是最精纯的杀戮与毁灭意念的结晶,蕴含着终结宇宙的可怕力量。
但这片海洋,此刻波涛汹涌,狂躁不安,海底深处更是暗流激荡,潜伏着无数狰狞的魔影。
那是未能完全炼化的量劫煞气中所蕴含的众生怨念与疯狂意志在作祟,它们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不断扭曲、冲击、污染着他的道源本质。
而在海洋的中心,悬浮着一枚细微却璀璨到极致、仿佛凝聚了宇宙终末所有景象的晶体。
这晶体呈暗红色,表面有着无数比先天大道符文还要复杂玄奥亿万倍的天然纹路,仿佛记载着万物由生到死、由盛转衰的终极奥秘。
这便是神逆的太上道果——杀戮本源道种的雏形!
只是,这道种雏形光芒闪烁不定,时而璀璨耀眼,映照得整片猩红意识海一片通明,散发出令万道臣服的无上威严;
时而又急剧黯淡下去,被那猩黑海洋中冲天而起的怨毒暗流所冲击、缠绕,微微震颤,仿佛随时可能被拉入那无尽的毁灭深渊。
“炼煞归源,混沌为基,铸吾无上道种!”神逆那冰冷而强大的意志在意识海中咆哮,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