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私,滋养万物,但众生索取无度,回馈却少之又少。
尤其是那些踏入仙道、乃至帝境、混元之境的修士,寿元漫长近乎永恒,他们占据顶尖洞天福地。
吞噬海量灵气精华,却鲜有反哺天地之举,长此以往,再深厚的底蕴也有被掏空枯竭的一天。
这些强大的修行者,于天地而言,某种程度上,已成了依附在本源之上的“巨蠹”,虽非本意,却已是事实。
幽冥地府最深处,轮回盘缓缓转动,亿万万生灵印记明灭不定。
平心娘娘(后土)亦缓缓睁开眼眸,眸中倒映着诸天万界生死轮回的景象。
她清晰地感知到,通过六道轮回流转的天地灵魂本源,其最根本的活力与强度,似乎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衰减迹象。
这是天地大环境开始变迁的最直接征兆。
“轮回不息,然天地亦有呼吸节奏……盛极而衰,衰极复盛,本是大道循环,天命所在。”
平心娘娘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看透万古沧桑、历尽纪元轮回的淡然。
她身化轮回,与地道一体,更能深刻体会这种天地自然的宏伟韵律与呼吸变化。
变化起初缓慢而隐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迹象开始逐渐明显,终于被越来越多的生灵所察觉。
首先是一些处于修行关键瓶颈、试图冲击更高境界的修士震惊地发现,突破变得不再像黄金盛世时期那般水到渠成。
仿佛有一层无形却坚韧无比的薄膜阻碍着自身与天地大道的沟通交融,需要耗费比以往多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心力与积累才能艰难冲破。
紧接着,一些占据名山大川、灵山福地的古老宗门与强大种族发现,地底灵脉涌出的灵气浓度开始缓缓地、持续地下降。
虽然每个元会下降的幅度极小,但经年累月,对比千个元会前的鼎盛时期,已然有了肉眼可见、可感的巨大差距。
诸天星辰之光似乎不再那般璀璨耀眼,周天星斗运转间洒落的星辰精华也稀薄了些许。
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上,一些珍稀的天材地宝生长速度明显放缓,甚至有些本就稀有罕见的神药仙葩、先天灵根,竟出现了灵性退化、乃至悄然枯萎的可怕迹象。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沉闷、焦躁之感,开始如同无色无味却无处不在的混沌迷雾,悄然弥漫在浩瀚洪荒的每一个角落,渗入兆亿生灵的心田。
虽未立刻引发大规模恐慌,却让许多灵觉敏锐的生灵心中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黄金盛世永恒不落的错觉被彻底打破,众生本能地感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未知与危机的时代正在缓缓降临,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
与此同时,一种更为隐晦、却令所有混元无极境大能都心神凛然、警兆大作的恐怖气息,开始于洪荒天地间悄然滋生、汇聚、弥漫——
那是量劫的先兆,毁灭的序曲,劫煞之气!
量劫,乃洪荒天地自我调节、清理因果、重塑秩序的一种极端而残酷的方式。
每逢天地间因果纠缠过甚,业力堆积如山,阻碍天地正常运行。
或是天地能量循环彻底失衡,入不敷出之时,量劫便会应运而生,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荡寰宇,重定地水火风。
而这一次,其根源并非主要因为因果业力(洪荒晋升后因果梳理已较为顺畅),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能量的失衡!
万灵消耗远大于天地自然恢复与反馈,长此以往,必将损伤洪荒根基,动摇宇宙本源。
故而,天地本能地开始酝酿新一轮的量劫,旨在削减修士数量,尤其是那些消耗巨大却回馈甚少的高阶修士。
将这些被“浪费”的庞大能量重归天地,完成一次内部的循环与净化,以期恢复平衡。
这劫煞之气无形无质,缥缈莫测,却能被至高存在清晰感知。
它自虚无中滋生,于万千因果线中缠绕渗透,在众生心念贪嗔痴之间埋下种子。
它并不立刻引发毁灭风暴,而是如同慢性毒药,潜移默化地侵蚀影响着天地万灵的心智与行为。
首先发生变化的,是生灵的心性。
洪荒整体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大规模的战乱并未立刻爆发。
但以往那些可以被大能轻易化解、或被众生一笑置之的小摩擦、小争端,开始变得极易激化,最终演变成流血的冲突。
宗门弟子间因为资源分配的些许不公,可能瞬间演变成不死不休的激烈斗法;
修士之间因为论道观点的细微分歧,可能引发道心层面的剧烈冲突与诅咒;
甚至是一些在街头巷尾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口角,也可能莫名其妙地点燃滔天怒火,酿成惨案。
一种莫名的焦躁、易怒、贪婪、猜忌、暴戾的情绪,如同恐怖的心灵瘟疫般在众生心间悄然蔓延,无声无息地污染着灵魂。
许多修士惊恐地发现,自己打坐入定变得比以前困难百倍,心魔滋生的频率与强度以惊人的速度增加,往日澄澈的道心蒙上了尘埃。
“奇哉怪也!近日心中总有无名火起,难以压制,道心竟频频示警,隐有不稳之兆?”
一位人族新晋的明道仙帝于洞府中蹙眉自语,他察觉自身异常,以神念扫遍周身却寻不到根源,不禁心生烦恶与困惑。
“门下弟子近来冲突频发,死伤屡见不鲜!往昔些许灵材、丹药,皆可互相谦让,如今却寸步不让,睚眦必报,甚至大打出手,不死不休……”
一位统御亿万妖兵的妖族大圣看着麾下躁动不安、时常血斗的妖兵妖将,面露深深忧色,却束手无策。
“天道法则……感知起来似乎变得有些‘沉重’和‘晦涩’了?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难以捕捉其真意……”
一位卡在混元大罗金仙巅峰境界多年的散修大能,试图借助黄金盛世余晖冲击梦寐以求的无极之境。
却绝望地感觉以往清晰亲近的大道变得疏远模糊,艰难捕捉到的道韵也支离破碎,难以整合,不禁心生颓丧与怨怼,乃至对天地产生了一丝恨意。
这些细微却普遍的变化,汇聚成流,便使得整个洪荒世界的整体氛围。
从黄金盛世的昂扬向上、和谐共进,逐渐转向一种内敛的、压抑的、暗流汹涌的紧张状态。
小规模的斗争与冲突,发生的频率和激烈程度,都在缓慢而持续地上升,天地间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和怨力。
鸿钧道祖、平心娘娘、三清、女娲、接引、准提等至高存在,皆默然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明白,这是天地大势,是洪荒世界自我调节的必然过程,是大道循环的冰冷体现,强行干预反而可能适得其反,甚至引火烧身,被卷入劫中。
他们能做的,便是约束门下,静守己身,在这逐渐弥漫的劫煞之气中努力保持灵台清明,默默积蓄力量,等待量劫的正式爆发与最终终结。
而在所有感知到劫煞之气的存在中,有一尊古老而恐怖的存在,其反应却与其他大能的凝重与谨慎截然不同,充满了疯狂与贪婪。
洪荒极北,神逆禁域。
这片终年被狂暴混沌风暴与太古凶煞之气笼罩的绝地、死地,此刻内部的能量狂暴程度,竟与外界天地衰变的趋势完全相反,变得愈发汹涌澎湃,几近爆炸!
那充斥天地寰宇的劫煞之气,对于其他修士而言是毒药,是心魔引子。
避之唯恐不及,但对于执掌杀戮、毁灭、混乱本源的上古兽皇神逆而言,却仿佛是世间最绝佳的补品,是甘霖,是琼浆!
“桀桀桀……来了!终于来了!本皇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无尽煞气风暴的最深处,神逆那庞大无比、狰狞恐怖的模糊身影发出低沉而兴奋到极点的咆哮,声波震荡着扭曲的时空,令万道哀鸣。
“盛世之下,尽是绵羊!温顺,乏味!唯有劫难,毁灭,混乱,方能孕育出真正的毁灭主宰!
这天地劫煞之气,正是助本皇突破那最后关卡、踏足无上之境的无上资粮!吞!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