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盯着电话看了几秒，一边用余光瞥见田国富虎不善的眼神。
又联想到3.21当天，田国富那副添油加醋的表情。
只要自己跟陈老走的近一点，这田国富就总是想办法往“徇私”这个点上靠。
这些原本自己相信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敌人。
就像李达康一样，当他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时，他们就会利用这种信任反攻自己。
而那个一直被自己视为“清算对象”的高育良，反而在这种时候站在了自己一边。
经历过这些事，这里面所有的人，是要重新审视一遍了。
“沙书记，是有什么事吗？”见到沙瑞金迟迟不接电话，田国富开口问道。
果然！这田国富生怕错过挑刺的机会。
沙瑞金放下筷子，擦擦手，大大方方的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陈岩石的声音。
“喂！小金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海醒了！”
“是嘛？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沙瑞金一听是陈海醒了，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
这总比在电话里说“表彰大会”的事安全得多。
“我再跟你说个意想不到的事，是小祁，小祁出的主意把陈海叫醒的！”
沙瑞金的心刚刚放下一秒钟，马上又开始剧烈的跳动。
祁同伟？又是祁同伟？
这段时间真是奇了怪了，但凡是好事，总跑不了祁同伟的身影。
这恰恰也命中了自己刚才的推测。
那些原本的好人，都变成了坏人。
那些本以为是坏人，逐渐也都成了好人。
沙瑞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从踏上汉东土地的一刻，就被人做了局？
第一次研究干部使用问题，这李达康就送上了一个“哭坟厅长”，直接断送了祁同伟副省长的政治前途。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对祁同伟、对汉大帮就产生了偏见。
祁同伟是大好人吗？不一定，但是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祁同伟并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坏。
他能出手救陈老，这次再出手救陈海，就说明他的底色还是善良的。
即便是这个人有点心眼，也没有使到自己身上。
但是，直觉告诉他，祁同伟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陈海一醒，很多事情又开始复杂起来。
尤其是自己放心不下的表彰大会，好像又往前进的方向推了一步。
这对祁同伟来说是好事，这是在众人面前澄清他的机会。
但是对于当前归于稳定的格局，影响就大了。
自己可以不再围剿汉大帮，但是不能扶持汉大帮。
因为事实就摆在这，在力量分配均衡的情况下，自己根本不是高育良的对手。
想到这，沙瑞金突然改变了想法。
与其自己亲手摆布格局，不如让这几股力量暗中较劲。
这种动态平衡才是最稳定的。
只要你们不出圈，这汉东还是自己的天下。
于是，沙瑞金故意提高声音，问道：“陈叔叔，陈海醒了这可是件大好事啊，我们这边还在调研的路上，马上调头过去看你们啊！”
一句“我们”，让田国富看不懂了。
这是要让自己入局的节奏啊！
……
陈老这边放下电话，看向祁同伟，意味深长的说道：
“小祁，一会沙书记他们要过来，你们先别走了！”
刚才的祁厅长变成了小祁，小金子变成了沙书记。
这两个称谓的变化，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陈岩石已经准备豁出老脸，把“小祁”扶上马送一程！
一旁的高育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层意思，但是这里面还有很多未知因素，必须问清楚，这对于祁同伟来说太重要了。
“同伟，我单独嘱咐你两句……”高育良把祁同伟叫出了病房。
“这件事是你一个人做到的？”
“老师，您猜的对，是陈正泽，是他告诉的我这个方法，但我真没想到能起作用……”
“先别说这些了，现在沙书记要过来，这对于你来说非常重要，也不知道小陈知不知道这些？”
“老师，我明白了，我现在就给陈正泽打电话！”
嘟嘟……
“喂，正泽，陈海醒了，陈老通知了沙书记，现在他们要过来看陈海，叮嘱我们先不要走！”祁同伟言简意赅。
电话另一端的陈正泽感受到了祁同伟的慎重。
陈海醒了，是他能早就料到的事。
但是沙瑞金的亲自上门，这是自己没想到的。
从祁同伟的话中，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陈岩石要当着沙瑞金的面表扬、甚至推荐祁同伟。
这对于祁同伟来说，肯定是一件大好事。
祁同伟和高育良一定以为，很快祁同伟可能就不是祁厅长了，将来很有可能就是祁副省长兼公安厅长。
但是陈正泽不这么认为，因为祁同伟的话中多了一个“们”。
不是沙瑞金自己过来，而是还带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跟沙瑞金高度绑定的田国富。
看来沙瑞金确实学聪明了。
在提拔祁同伟这件事上，田国富百分之百不能同意。
再说了，陈岩石的意见仅仅是感情上加分。
在当前这个局势下，沙瑞金当然要尽量保持平衡。
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提拔祁同伟为副省长。
之所以沙瑞金把田国富带到现场，就是要把田国富真正的拉到这个局中。
在这个局里，谁也别做不粘锅。
这是沙瑞金把田国富按到锅里，硬逼着他给自己当枪。
不过嘛，这个局面反而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结果。
换句话说，自己根基尚浅，虽然此时的汉大帮实力大减，但也足够为自己提供足够的支持和保护。
但是免不了兔死狗烹唇亡齿寒的铁律。
在自己做大做强之前，沙瑞金是替自己把汉大帮压制在可控范围之中。
试想一下，如果祁同伟真做了副省长，春风得意，还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自己这个幕后指挥的分量也会大大降低。
所以说这种平衡，既是沙瑞金想看到的，也是自己想看到的。
反观自己一直在运作的这个表彰大会。
那才是非开不可。
因为这就是一件小事，它不会触动各个集团的根本利益。
大家不会刺刀见红的争个你死我活，只会加深相互之间的猜忌。
平衡，但不稳定。
这才是自己大做文章的时机。
而此刻，祁同伟正等着自己的建议。
是该给祁同伟植入一个念头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