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一路走回“海锚与海鸥”酒馆。
格瑞兴奋的在她的耳边低语,“感觉到了吗,凯瑟琳,那些信仰之力像无数条温暖的溪流汇入大海!虽然还很微弱,但源源不断!”
酒馆大堂比往日更加嘈杂,几乎所有客人都在激动地谈论着刚刚发生在广场和海上的神迹。
但酒馆老板夫妇却不在柜台后忙碌。
一种压抑的死寂从后厨方向弥漫出来,与大堂的喧闹格格不入。
凯瑟琳的心沉了下去。
她绕过兴奋议论的人群,推开后厨的门。
眼前的景象印证了她最坏的预感。
安妮躺在厨房角落一张临时铺开的简陋床褥上,脸色灰败得如同陈旧的石膏,嘴唇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紫色。
她的胸口没有丝毫起伏。
酒馆老板,那个敦实的秃顶男人,像一座瞬间崩塌的山,颓然地跪在女儿身边,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攥着安妮冰凉的手,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哭声。
老板娘则瘫坐在一旁的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女儿,泪水无声地淌过她布满皱纹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她.....她刚才还好好的,只是有点累。”老板娘声音嘶哑,“她说要去看看圣像巡游回来就睡,回来就倒下了,叫不醒了,医生、医生说.....心脏.....”
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发出绝望的呜咽。
安妮是这对夫妇视若珍宝的独女,心脏枯竭后,她就算是彻底死去了。
凯瑟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然而就在此时,她的意识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宏大的潮声!
哗——哗——
那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无数意念汇聚成的精神海啸。
是港口小镇成千上万民众目睹神迹后,心灵深处升腾起的、对“奥西涅丝”女神的震撼、敬畏、祈求与初步的信仰!
这些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跨越空间,穿透酒馆的墙壁,汇聚到她的脑海之中。
尘歌壶内的金苹果树越发枝繁叶茂。
这些信仰之力,如此鲜活,如此庞大.....
凯瑟琳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在现实世界传播神明的信仰需要故事,需要神迹,需要忠诚的代行者。
而眼前,不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足以成为“奥西涅丝”信仰核心篇章的故事起点!
复活安妮,或者说是.....复活波塞希娅!
那个在特洛伊保护战里,为了守护凯瑟琳和这个世界,最终化为泡沫消散的人鱼少女,她最后的眼泪和微笑,就保存在金苹果树枝头悬挂的那颗莹白珍珠里。
凯瑟琳的目光扫过悲痛欲绝的老板夫妇,最终定格在安妮那毫无生气的脸上。
她需要一个锚点,一个在现实世界承载波塞希娅存在的容器,而安妮这具刚刚失去灵魂,尚未完全冷却的躯壳,在某种意义上,是“干净”的。
更重要的是,安妮是这对夫妇唯一的孩子,是这片土地孕育的生命,与这座港口小镇有着最深的羁绊。
没有犹豫,凯瑟琳大步上前。
她的动作惊动了沉浸在悲痛中的老板夫妇。
“相信我,我能救活她。”凯瑟琳开口道。
老板被凯瑟琳的气势所慑,微微后退,老板娘也停止了哭泣。
他们看见凯瑟琳伸出左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一颗珍珠。
凯瑟琳没有解释。
她右手轻轻掀开安妮胸前单薄的衣物,露出那苍白冰冷的胸膛。
然后,在老板夫妇惊恐又带着渺茫希冀的目光注视下,她将那颗蕴含着波塞希娅灵魂碎片的珍珠安放在了安妮心脏的位置。
就在珍珠触及肌肤的刹那,一道淡蓝色光晕骤然从珍珠中爆发出来,瞬间包裹了安妮的整个身躯!
光晕中,隐约可见如同海浪波纹般的符文流转。
凯瑟琳清晰地感觉到,金苹果树内部源自奥西涅丝信仰的庞大力量,汹涌地顺着她的手臂,灌注进那颗珍珠之中。
“以奥西涅丝之名,”如同海潮般的低语从凯瑟琳口中涌出,“潮汐流转,枯骨新生。以此身,承彼魂;以此名,续彼愿。归来吧,迷途的泡沫,重归海洋的怀抱!”
随着她的话语,珍珠的光芒越来越盛,仿佛一颗微型的月亮在安妮胸口升起。
光芒穿透了她的皮肤、肌肉、骨骼.....安妮枯竭的心脏位置,被这柔和而强大的光芒重新充盈。
那光芒并非仅仅修复肉体,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置换”与“融合”。
安妮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恢复了少女的红润。
她那头棕色的长发,从发根开始,悄然晕染开一抹蓝色。
“呃......”一声微弱的吸气声从安妮口中发出。
她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少女的瞳孔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呆滞的空洞,而是变成了如同蕴含着整片海洋的湛蓝色。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随即是巨大的困惑,仿佛在努力回忆和适应着什么。
这双眼睛,既有属于安妮·史密斯的熟悉轮廓,又隐隐透出波塞希娅那份独特的善良与坚韧。
“安妮!我的宝贝女儿!”老板娘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女儿。
老板也如梦初醒,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女儿温热的脸颊,又敬畏地看着她发梢那抹不可思议的蓝色。
安妮被母亲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眨了眨那双湛蓝的眼睛,目光缓缓扫过父母涕泪横流的脸,最终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凯瑟琳身上。
一丝明悟,如同海底升起的珍珠,在她眼中浮现。
她感受到了体内那颗取代心脏搏动着的珍珠,感受到了与眼前这位“少年”之间那份源自海洋与信仰的深刻联系。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妈妈,爸爸。”她的声音略显沙哑,却又混合了一种空灵的质地,“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在守护着很重要的东西。”
她的目光再次看向凯瑟琳,里头有询问,也有自然而然的亲近与归属感。
凯瑟琳对她微微颔首。
“是女神!一定是奥西涅丝女神救了你!这位神使大人.....”
老板娘看向凯瑟琳,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安妮·史密斯,奥西涅丝女神于死亡之海中将你带回。你的生命由潮汐重塑,你的灵魂烙印着海洋的印记。从今日起,你便是女神于此岸的见证,是‘海锚与海鸥’的守护者,亦是此地方兴之信仰——奥西涅丝女神的第一位人间祭司。”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激动得浑身发抖的酒馆老板夫妇,以及闻声挤在厨房门口那些满脸震撼的酒客们。
“以你新生之躯,以你渐变之发蓝为证,”凯瑟琳宣告道:“在此处,为伟大的潮水主宰——奥西涅丝,建立她的第一座神殿。你,安妮·史密斯,将以人身鱼尾形象立于神像之侧,代行女神之慈悲,聆听信众之祈愿,与此地信仰同呼吸,共命运!”
安妮能够清晰感受到体内流淌的与金苹果树本源相连的力量,也感受到了父母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周围人群那炽热的信仰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海洋气息的空气充满了她的胸腔。
安妮挣扎着,在母亲的搀扶下,努力站直了身体,庄重地回应道:
“我,安妮·史密斯,蒙奥西涅丝女神恩典,自死亡深渊归来。谨遵女神神谕,愿以此身为舟,承载信仰;以此心为锚,守护港湾。女神荣光所至,即我生命所系。”
外间,低低的惊呼、狂热的低语、虔诚的祈祷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