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的瞳孔是在对你的情绪状态做出反应。”洛说道。
“啊？”斯特里格咕哝了一声。
“这只是个推测，但我认为你的瞳孔是根据你的感受改变形状，而不是受外界光源影响。你越不舒服，瞳孔变化得就越快。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真正的问题是，你瞳孔的状态是如何影响你的视力的呢？还有，为什么你能在漆黑中视物？”洛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你的眼睛一直都是这样吗？”
斯特里格揉了揉脸，“它们一直都是淡紫色的，至于瞳孔的事我不清楚。除了颜色，血牙部落里没人说过我的眼睛有什么奇怪的。”
“你从来没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眼睛吗？”
“在秃鹫森林我们没有镜子。我唯一看到过自己倒影的时候，是在河里。你能想到的，那效果可不太好，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从来都不喜欢自己在倒影里的样子。”斯特里格耸了耸肩。
洛知道斯特里格有自卑的问题，但她一直没怎么触及这个话题。她确实得找个时间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了，不然没什么好处。不过，就目前而言，有个更有趣的话题摆在眼前。
“如果你真的能在黑暗中视物清晰，在看过你刚才的表现后，我倾向于相信这一点，那可能是你的眼睛根本就不需要光。等等，你刚才说那光很亮。有多亮？”
“我不知道。反正亮得让我难受，我猜。”
“你是说像那样的一小团火焰就让你的眼睛难受了？那其他的光呢？比如灯或者太阳？”
“我都不喜欢。它们让我不舒服。我更喜欢秃鹫森林的树冠遮挡阳光。”斯特里格揉了揉眼睛，似乎想以此来强调。
“有意思。你的眼睛对光敏感，就像吸血鬼一样。不过吸血鬼可没有完美的夜视能力。你的视力可能是某种变异，很有可能是这样。大概是夜视能力的增强版，也许是继承了你地精的那一半血统？不过，在我听说过的所有变异中，还没有提到过这么惊人的能力。大多数变异实际上都挺糟糕的。你肯定是世上最幸运的混血儿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除了天生是个魔法师，斯特里格觉得自己运气糟透了。
这时，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打扰一下？”卡勒姆在门外说道。
斯特里格疑惑地看向洛。
“在期末考试前，我会给学生们做最后的考前指导。我一直在训练你，就把这当成你的指导课吧。”洛说道。
“我明白了。”斯特里格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哦，斯特里格，我差点忘了。你长高了。”洛微笑着说。
“不，我没有。”他皱起眉头。
“你去年就告诉我，你的身体一直在变化。难道长高这种事就这么难以想象吗？”她挑了挑眉。
斯特里格看了看自己。他没注意到。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他的衣服有点紧了。他一直忙着学习和训练，没太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想起在树林里和克莱皮厄斯扭打的情景。吸血鬼不是应该很强壮吗？斯特里格还记得和地精贾克斯打斗时自己有多吃力。然而，到和克莱皮厄斯交手时，他却制服了这个吸血鬼。也许事情的变化比他意识到的还要多。
他抬头看着洛，“我真的长高了吗？”
“你以前才刚到我腰那么高。我觉得你现在大概长高了半英尺。这是地精男性的正常身高，实际上还高了一点。事实上，如果你有一半卓尔精灵的血统，你可能还会长得更高。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你会长胡子，卓尔男性是没有胡子的。”她调侃地笑了笑。
斯特里格叹了口气，他一直都想像地精首领那样留一脸大胡子。如果他再长高，就会比血牙部落里的任何一个地精都高了。他会变得更像个怪物。
斯特里格停下脚步，嘴角微微上扬，他想起了地精奥斯特罗兹的建议。
“我不是个小不点了。”他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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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斯特里格。最近怎么样？”卡勒姆微笑着问道。
斯特里格从他身边走过，但在门口停了下来。
“我很好。”斯特里格没有转身，说完便走了。
卡勒姆笑着摇了摇头。往常斯特里格只会直接走过去，根本懒得回答。至少现在他会回答这种简单的问题了。
这就是进步。卡勒姆希望斯特里格能像信任普拉姆那样信任他，愿意向他倾诉。这需要时间，但卡勒姆有耐心。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儿吗？”洛在院子那头喊道。
卡勒姆转过身，鞠了一躬，“抱歉。”
卡勒姆走过去，只是在看到地上那堆枯萎的花时停顿了一下。
“有什么问题吗？”她不耐烦地跺了跺脚。
“没问题。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洛小姐？”卡勒姆问道。
“就算你想帮忙也帮不上，小吸血鬼。和其他人一样，我把你叫来是给你一些建议，好让你在期末考试中能有所帮助。”
“这建议碰巧和这些花有关吗？”
“不。”洛摇了摇头，“你总是过于关注周围的环境和其他人，却看不到自己身上那些严重的问题。”
她挥了挥手。一条黑色的卷须从她的影子里射出，缠住卡勒姆的脚踝，把他猛地拽倒在地。在坚硬的石板地面把他肺里的空气撞出去之前，他惊讶地叫了出来。
“这……这就是你的建议？”他喘着粗气问道。
“基希娜告诉了我前几天在树林里比赛时发生的事。你为什么要撒谎？”洛弹了弹手指。
那影子卷须缠住他的脚踝，把他倒吊在空中。
“我可能在整个事情中对斯特里格的过错轻描淡写了。他只是一时注意力太集中了，这种事谁都会发生。我很想再多说点，但血都往我脑袋上涌了。”他苦着脸说。
“你是个吸血鬼，一点充血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我只是半个吸血鬼。人类倒吊起来可不好受。”
“那就更好了，混血儿往往都很顽强。”洛咧嘴一笑，“你为什么要在树林那件事上撒谎？”
“我不想让斯特里格惹上麻烦。班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你对他……很严厉。”
“他是我的助手，我付钱让他听从我的命令。难道我还得宠着他不成？”
“这正是我的意思。我不想你解雇他。”卡勒姆试着点点头。
学生们并不知道斯特里格实际上是洛的学徒，而她也希望能一直瞒着这件事。
她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在树林那件事上撒谎？”
“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真的没有别的原因。”
“我不是在说斯特里格的事。之前，基希娜告诉我，你们遇到第一支对手队伍时，你尽全力保护她，过程中还伤到了腿。有趣的是，你们俩，甚至包括斯特里格，都没提到你施展过任何一个法术。”
“你期望我怎么做？你知道我是红色系魔法师。我对防护法术还不太精通，而且你也不允许我们带任何魔药。”
“你没告诉过任何人吧？”洛歪着头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卡勒姆皱起眉头。
“我想我们都清楚我在说什么。我是学院的教授，你是学院的学生。我能查看你的档案，蠢货。我知道你是复合型魔法师。你既是红色系，也是白色系。我还知道你私下里跟一位白色系魔法师学习过。那么，告诉我，那场战斗中你为什么一个白色系法术都没施展？”
“我对白色系魔法不熟练。”卡勒姆苦着脸，血液往脑袋上涌，真的开始让他难受了。
“别侮辱我的智商。你是维雷斯家族的儿子。我们都清楚，要是你魔法一塌糊涂，你父亲根本不会让你在这学院露面。”
“……我当时很疼。腿在流血，我没办法集中精力施展法术。”
“连一个简单的治愈法术来止血都做不到？我不信。不，我觉得你没给自己疗伤是因为你做不到。”
“你不是刚说我魔法不差吗？”他皱起眉头。
“你说谎的本事倒是真差。哪怕是个傻子，腿流血了也会想办法止血。所以，你为什么不呢？大家都很敬重治愈师，那你为什么要隐瞒？不过，话说回来，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洛手腕一抖，黑色的卷须缩回她的影子里，卡勒姆直接摔回地上。
“我觉得我好像摔断了什么地方。”他疼得呻吟起来。
“那就治好它。哦，对了，你做不到，对吧？不是因为你无法集中精力，而是因为你在治愈法术方面严重缺乏天赋。这就引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跟白色系魔法师学习？为什么还要私下里学？”
卡勒姆把目光移开。
洛蹲下身，“因为你在光明系法术上有天赋，也就是白色系魔力和光系魔力的结合。天赋高到值得一对一授课。至于为什么要私下上课？我可以猜猜看。”
“你怎么知道我私下上课的事？学院档案里可没记录。”
“我有我的办法。不过这也不太重要，不是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咬紧牙关。
如果洛知道了，天晓得还有多少人知道。他是不是被人出卖了？
“你的秘密在我这儿很安全，卡勒姆。你就这么怕他们？你自己的家人？”
“你不会懂的。你又不是吸血鬼。”卡勒姆怒视着她，“吸血鬼本就厌恶阳光，他们更鄙视那些能创造光的人。”
“我不是吸血鬼。但我知道大家族内部的仇恨意味着什么。你我之间的区别在于，我离开了我的家族。但我不是要你也这么做。”
“那你想说什么？你搞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目的！？”卡勒姆吼道。
洛站起身，“你担心家人会恨你？去他的。你不需要他们的爱，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也没得到过。你是尊贵的维雷斯家族的混血儿，这个家族以出过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些吸血鬼而闻名，不是兽人，不是卓尔精灵，只有吸血鬼。我能想象在那样的家族里长大是什么滋味，你这个人类母亲生下的私生子。他们可能早就厌恶你了。不过，如果传言可信的话，也许你父亲还是很爱你的。”
洛耸耸肩，“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也恨你的家人。你只是担心他们发现你的魔法技能，因为你担心这会影响你在家族中的地位。”
卡勒姆挣扎着站起来，“我不恨我的家人。”
“再跟我撒谎，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不是恨我所有的家人。”
她似笑非笑，“看来传言是真的。至少你有个在乎你的家长，你该觉得自己幸运。但就像我说的，这些都不重要。你想在家族中有稳固的地位？也许你还想有朝一日统治维雷斯家族？要做到这些，你不需要爱，至少不需要他们的爱。你需要的是力量。强大到让他们尊重你的力量。魔法就是力量。你说他们厌恶光明？那就让他们因为光明而畏惧你。让他们知道别惹你，不然你就用太阳的力量把他们晃瞎。”
“吸血鬼施展光明系法术，从来都会伤到自己。”卡勒姆咕哝道。
“好在你不只是个吸血鬼。”洛咧嘴一笑。
“其他吸血鬼把我人类的那一半视为弱点，一种耻辱。”
洛伸出手，“我觉得是时候让霍洛·谢德知道，维雷斯家族有一股新的力量正在崛起，如果有哪个吸血鬼敢挡你的路，你就把他们烧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