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就没看见妈妈，\"王磊摇头，\"店里没人，家里也没人。\"
王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糟了，你妈肯定以为你出事了，出去找你了...\"王建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柜台玻璃。
王磊看着父亲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第一次感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爸，妈妈会去哪儿？\"
王建国突然抬头，眼睛一亮：\"车站！她一定是去车站了！上次你小学时走丢过一次，她直接坐车回老家找你，以为你被拐回老家了！\"他边说边往门外冲，\"你在这等着，哪儿也别去！我去车站找她！\"
王磊还没来得及回应，父亲已经冲出了门。
王建国几乎是飞奔出去的，他冲到马路边，正好看见一辆空三轮车经过，连忙挥手拦下。
\"师傅，长途汽车站，越快越好！\"他气喘吁吁地对车夫说，一边不停地看表。下午五点四十，最后一班回老家的车是六点发车。
三轮车在自行车流中穿行。王建国不停地用手指敲击膝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每一处拥堵都像是对他的折磨，每一次减速都让他的焦虑增加一分。
\"师傅，能不能抄近路？我老婆可能要走丢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车夫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一个急转弯拐进了一条小巷。车子在小巷中颠簸前行，王建国的思绪却飞回了几年前——那时王磊才七岁，放学后没按时回家，妻子急得直接坐车回了三百公里外的老家，以为是被前夫带走了。虽然后来发现王磊只是去了同学家玩，但那次妻子的崩溃他至今记忆犹新。
\"到了！\"车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王建国扔下车钱，没等找零就冲进了汽车站。候车厅里人头攒动，他站在入口处，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排座位，每一个角落。没有妻子的身影。
他跑到售票窗口：\"请问六点去林城的车开始检票了吗？\"
\"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售票员头也不抬地回答，\"马上就要发车了。\"
王建国的心一紧，转身冲向检票口。检票员拦住了他：\"同志，您的票呢？\"
\"我不是坐车的，我找我老婆！\"他试图解释，但检票员不为所动。
\"没有票不能进去。\"
王建国急得直跺脚，突然灵机一动：\"我买一张票！最快的一班去林城的！\"
拿到票后，他冲过检票口，跑向站台。去林城的客车已经启动引擎，他一个车窗一个车窗地查看，拍打着车窗玻璃，喊着妻子的名字。乘客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人摇头，有人摆手。
最后一扇车窗里，一个老太太探出头来：\"小伙子，你找谁啊？\"
\"我找我老婆，四十岁左右，穿米色外套，长头发...\"王建国描述着，声音因为奔跑而断断续续。
\"没看见这样的，\"老太太摇头，\"这车上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客车缓缓驶离站台，王建国站在原地，汗水浸透了衬衫。他环顾四周，突然想到可以给马伟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车站外有个公用电话亭，他快步走过去，掏出两毛钱硬币。
\"喂，马哥吗？我是建国。\"电话接通后，他急切地说，\"我老婆去过你那儿吗？\"
\"建国啊，弟妹刚才确实来过，\"马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问我见没见王磊，我看她脸色很差，让她先回家等着...\"
\"什么时候的事？\"王建国的心又提了起来。
\"大概...半小时前吧。建国，王磊找到了吗？\"
\"找到了，那小子跑去玩了没打招呼。\"王建国边说边往外跑，\"谢谢马哥，我再去别处找找！\"
挂断电话，他决定先回家附近看看。妻子如果没找到儿子，应该会回家等消息。他招手拦了辆三轮车，报上了自家地址。
回到小区门口时，天已经擦黑。王建国远远看见自家楼下五金店的马伟和水果摊的方四正站在路边说话。看到他下车，两人立刻迎了上来。
\"建国，怎么样？找到弟妹了吗？\"马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平时就是个热心肠。
王建国摇摇头，声音沙哑：\"车站没有，不知道她会去哪儿...\"他抬手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别急别急，\"方四递给他一个橘子，\"王磊那小子回来了就好，弟妹肯定是去哪儿找了，一会儿就回来。\"
王建国接过橘子，却没心思吃。\"她没带钱，没骑车...这么晚了...\"他的声音哽住了，不敢往下想。
马伟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再想想，弟妹平时常去什么地方？会不会去了哪个亲戚家？\"
\"在城里我们没什么亲戚，\"王建国摇头，\"她老家又那么远...\"他突然顿住，\"等等，她会不会去了派出所？上次王磊走丢，她就是先去报的警。\"
\"有道理！\"方四点头，\"要不这样，我去派出所问问，马哥在附近转转，建国你在家等着，万一弟妹回来呢？\"
王建国感激地看着两位老邻居。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邻里间的互助比什么都珍贵。\"谢谢你们，我...我真的...\"
\"别说这些，\"马伟打断他，\"都是街坊邻居，应该的。你先回家看看，说不定弟妹已经回去了呢。\"
王建国点点头，转身往家走去。推开杂货店的门，王磊立刻从柜台后跳起来。
\"爸！妈妈呢？\"男孩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王建国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瘫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双手抱头：\"都怪我，应该先给家里打个电话的...\"
王磊跪在父亲面前，眼泪又涌了出来：\"爸，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打招呼就跑去玩...\"
看着儿子悔恨的样子，王建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父子俩同时跳起来看向门口——方四站在那儿，身后是...
\"妈！\"王磊哭喊着冲了过去。
王磊妈妈脸色苍白，衣服上沾着灰尘，但看到儿子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紧紧抱住王磊，眼泪无声地流下。
\"你去哪儿了？我们到处找你！\"王建国将妻子拉进屋里，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我...我去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妻子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学校、公园、游戏厅...最后在少年宫门口摔了一跤，好心的路人扶我起来的...\"她说着，突然身子一软。
王建国赶紧扶住她：\"快坐下！王磊，去倒杯热水来！\"
方四站在门口，欣慰地笑了笑：\"人找到就好，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来叫我。\"
送走方四，王建国回到妻子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妻子抬头看他，眼中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我以为...我以为...\"
\"没事了，都过去了。\"王建国将她搂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那小子以后不敢了，是不是，王磊？\"
王磊端着水杯站在一旁，用力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妈，对不起，我以后去哪儿都先告诉你们...\"
妻子接过水杯，手还在颤抖，但嘴角已经浮现出一丝微笑。王建国看着妻儿，突然觉得，这个小小的杂货店，就是他整个世界。窗外，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个没有手机、联系全靠奔走相告的小城，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无比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