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我守护的石头,是我的右眼。”
黄金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看来姚寅笙在脑海中思考的问题被它看到了。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黄金蟒以付出头破血流的代价,终于悍然撞碎了坚硬的钢化玻璃。破碎的玻璃碴如同冰雹般四溅飞射,巨大的蟒蛇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从破口处猛地窜出,庞大的身躯碾过展箱外的植物和装饰,金色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目标明确地直奔姚寅笙而来。
“危险!游客们快往后退!”
那名伪装的工作人员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和急切。他大叫着第一个扑上去,伸手似乎想去抓住黄金蟒的尾巴,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履行阻止猛兽伤人的职责,但姚寅笙却清晰地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烁着寒芒的特制匕首,刃锋小巧锋利。他的真实目的是趁乱给予黄金蟒致命一击,夺取石头。
“住手!”姚寅笙厉喝一声,此刻她顾不上腿伤未愈,也顾不上在父母面前暴露什么,本能的保护欲和对黄金蟒悲壮求助的回应,让她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抡起手中坚实的金属拐杖,拐杖不再是支撑身体的工具,而是化作退敌的武器。拐杖带着风声,精准地扫向那名工作人员持刀的手。
那名工作人员显然没料到姚寅笙看似柔弱还拄着拐杖,反应却能如此迅疾凌厉。猝不及防之下,他的手腕被拐杖狠狠击中。伴随着一声痛哼,匕首脱手飞出,掉在地上。工作人员捂着手腕惊骇地看向姚寅笙,帽檐下的眼神充满怨毒和难以置信。
趁此间隙,黄金蟒已经如同金色的闪电般游弋而至。它并没有攻击姚寅笙,而是极其灵巧温柔地缠绕上她的腰肢。那冰凉滑腻却带着一种奇异生命力的触感,让姚寅笙浑身一僵,但脑海中黄金蟒那充满哀求解脱的意念让她没有反抗。
紧接着,更令人心碎的一幕发生了。缠绕在姚寅笙腰间的黄金蟒,艰难地抬起它的尾巴。那尾巴尖端,并非寻常蛇类的尖细,反而有些异样的钝圆。只见它用尾巴尖端,如同人类手指般灵活却又带着难以想象的剧痛,猛地刺向自己的右眼窝。
伴随着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一股如同蜂蜜般橙黄黏稠、却又带着浓郁血腥气的液体,从它的右眼窝中涌出。这条黄金蟒竟然硬生生将自己那只如同琥珀般美丽的右眼抠了出来!
黄金蟒的右眼离开眼眶后,竟化作一颗约莫鸽卵大小,通体橙黄透明,内部仿佛有金色流沙缓缓旋转的宝石。黄金蟒用尽最后力气,低头将这颗温热还沾着血丝的石头,小心翼翼地衔起,然后轻轻放进姚寅笙的挎包里。
完成这个动作后,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所有支撑瞬间软下来,缠绕姚寅笙的力道也松开了。它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落在地,仅剩的左眼望着姚寅笙,传递出最后一道微弱如游丝的意念:“使者,谢谢你,我终于解脱了。这二十年来,他每天闭馆后都往我体内注射毒素,我的内脏早已腐烂。但是幸好,我终于等到您了。”
意念至此,戛然而止。黄金蟒那仅剩的左眼也失去光彩变得空洞无神。大量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泉水般从它空洞的右眼窝中汩汩涌出,迅速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橙黄色血泊。它的身躯微微抽搐两下,便彻底不再动弹。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这味道混合了蛇类的腥气、蜂蜜的异香以及内脏腐败恶臭的复杂气味。黄金蟒死了。以这样一种惨烈而决绝的方式,将守护二十年的石头托付给所谓的使者,这更像是这一脉黄金蟒与某个人的承诺,“将石头交付给使者”的信念流淌在它血液里,它凭借着这个信念坚持了二十年,然后在遇到姚寅笙完成任务后便油尽灯枯,彻底解脱。
姚寅笙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那根刚刚击退敌人的拐杖,腰间似乎还残留着黄金蟒冰冷的触感,背包侧袋里那颗刚刚被放入的石头仿佛有千斤重。她看着脚下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庞大身躯和那滩不断扩大的橙黄血泊,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涌上她的心头。
整整二十年,被囚禁、被投毒、日夜忍受着内脏腐烂的痛苦,只为守护一块石头,等待一个渺茫的希望。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红山羊。
那名工作人员见黄金蟒已死,石头又落入姚寅笙之手,眼中闪过极度的不甘。但他知道事不可为,恶狠狠地瞪了姚寅笙一眼,趁着现场一片混乱,转身就想混入惊惶失措的人群逃离。
“站住!”
姚寅笙怒喝,她想要追赶,但腿伤和眼前的惨状让她动作一滞。而她的父母早已被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吓得魂飞魄散,这恐怖的一幕远超出他们的理解能力。梁美菊死死抱着姚寅笙,浑身发抖,姚授明也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动物园的保安和其他工作人员这时才反应过来,警报声凄厉地响起,更多的人向这边涌来。现场一片混乱,只留下姚寅笙站在死去的黄金蟒旁边,感受着背包里那块石头传来的不属于蛇类的温暖,心中对红山羊这个组织的仇恨又加深一层,同时还有一种沉甸甸的、继承自这条悲壮灵蛇的责任感。
被父母几乎是半搀半架着带离混乱不堪的爬行馆区域,姚寅笙的脑子依旧嗡嗡作响。黄金蟒决绝赴死的惨烈画面;那橙黄色如泉水般涌出的血泊;背包侧袋里那块温热而沉重的石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感知里。周围游客惊恐的尖叫、保安急促的呼喊、父母带着哭腔的担忧询问,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直到被父母按在动物园附近一家环境相对安静的餐馆卡座里,一杯温热的茶水塞进她冰凉的手心,姚寅笙才仿佛从那个血腥的噩梦中稍稍挣脱出来。她脸色苍白,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左腿的伤处也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和情绪激动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