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老道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看着以命相搏的梦绝颜，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一丝淡淡的失落。
他轻叹一声，仿佛在惋惜什么。
“唉……执迷不悟。”
手中拂尘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扫。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涌出。
嘭！
梦绝颜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轻易扫飞出去，眼前阵阵发黑，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戮侯，贫道失礼了。”
清虚老道语气依旧平淡。
“阁下……便安心睡一会儿吧。”
说着，他再次抬起拂尘，第二击眼看就要落下，这一击若是落实，梦绝颜恐怕真的要在沉睡中生机断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一个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坚定的女声，猛地从清雨楼内传出！
吱呀——
破损的楼门被推开，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冲了出来，正是琉璃川！
全场瞬间一静！
所有目光，包括清虚老道那即将落下的拂尘，都停滞了一瞬，齐齐看向她。
琉璃川脸色苍白，泪眼婆娑，她根本顾不上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强者，一眼就看到了远处倒地不起、浑身是血的梦绝颜。
“你...你们...！”
她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扑倒在梦绝颜身边，颤抖着手想要搀扶她，眼泪如同决堤般落下。
“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保护我们……你才……”
琉璃川泣不成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和感动。梦绝颜与她们非亲非故，却为了守护她们，战至如此惨烈的地步，她怎能眼睁睁看着梦绝颜为她而死？
此前梦绝颜一直以气机限制她们离开小楼，以免遭遇不测。
但方才楼内因柳如烟生产而一片忙乱，梦绝颜又身受重伤，无力再镇压，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冲了出来。
她吃力地想要将梦绝颜扶起，带回楼内，哪怕只是暂时的安全。
清虚老道看着这一幕，缓缓收回了拂尘，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他并没有阻止琉璃川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琉璃川吃力地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梦绝颜，一步步挪向清雨楼的门口，试图将她带回楼内。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踏入门槛的刹那，那清虚老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拦在了门前。
老道脸上依旧挂着那悲悯的神情，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谨慎。
他实在是被梦绝颜那打不死、锤不烂、关键时刻还能爆发出恐怖战力的韧性给弄怕了，一点机会都不愿再给，生怕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琉璃川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拦路的老道，又看了看怀中气息奄奄的梦绝颜，心思百转千回，最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轻轻地将梦绝颜靠在门框边，自己则挺直了纤细的腰板，面向老道，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
“我跟你走，请你……不要伤害她们。”
清虚老道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微微颔首。
“善。姑娘深明大义，贫道保证，只问缘由，绝不伤及无辜。”
说着，他伸出一只干瘦的手，便欲搭上琉璃川的肩膀，将其带走。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琉璃川衣衫的那一瞬——
呼！
一具穿着道门服饰、死不瞑目的尸体猛地从远处飞来，“嘭”地一声重重砸落在清虚老道与琉璃川之间的空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紧随而至的，是一声焦急而愤怒的娇叱。
“妹妹！不要！”
一道绿色身影疾速掠来，正是心急如焚赶来的清雨！
而她身后，一道更加挺拔、浑身浴血却杀气冲天的身影！
江离！
他终于杀穿了重重阻碍，来到了清雨楼前！百花谷众人竟不知在何处与他相遇，此刻也紧随其后，个个面带愤慨与决绝！
这一刻，所有目光都不是看向清雨的，而是全部聚焦在了最前方那道玄色身影之上！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琉璃川的眸子瞬间被水汽充满，视线模糊，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靠在门边的梦绝颜，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冰冷的眸子里也控制不住地泛红，心神却不敢松懈任何一分。
那清虚老道的眉头瞬间紧紧皱了起来，伸出的手下意识地收回。
他并非惧怕江离本身的实力，而是震惊于对方竟然能从城外尸山血海中一路杀透各派阻拦，硬生生杀到此地！
这份战力、这份决绝，不由得他不慎重对待。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具道门弟子的尸体，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质问。
“这位道友，何故无故杀戮我道门之人？我道门一向清静无为，不动杀念，此番前来更是从未主动伤及一人，还望阁下能给贫道，给天下正道一个说法！”
江离一步踏前，无视周围其他虎视眈眈的强者，目光死死锁定清虚老道和其身后的琉璃川，声音冰冷如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是我的女人，是我孩儿的娘亲。”
他抬手指向琉璃川。
“我不管，谁管？”
“这，就是我的说法！”
霸道，直接，毫无转圜余地！
清虚老道闻言，脸上那悲悯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涌现出怒意。
“好！好一个你的说法！那我道门弟子的命，又该由谁来偿还？！”
江离闻言，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讽刺，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场中每一个人的耳边。
“偿命？呵呵……那我来问你，尔等可知，不久之前，大夏南境，异族百万联军陈兵南岭边关，虎视眈眈，欲亡我大夏之时，发生了什么？！”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声音愈发激昂冰冷。
“尔等若不知，就让我来告诉你们！是异族铁蹄意图践踏我山河之时，是我大夏无数将士，用血肉之躯，为你们！为你们这些高居福地，肆意逍遥之人！筑起了一道血色长城！”
“他们战死了！尸骨无存！血染疆场！他们的命！谁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