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慕雪看着皇兄那副沉迷酒色却又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心中寒意更甚。
她深知，与虎谋皮，终遭反噬。
这场看似势在必得的战争，内部早已暗流汹涌。
她强压着对这皇兄糜烂做派的厌恶，将情报卷宗直接拍在他面前的案几上，声音清冷。
“皇兄，看看这个！刚从大夏传来的，云州急报！是有关那位天戮侯的。”
九皇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当目光扫过“天戮侯”、“公然认主”等字眼时，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混合着轻蔑和嘲讽的笑容。
“哈哈哈！”
又扫了两眼，他竟直接笑出了声，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说皇妹，你现在是连这种三流谣言都当真了？还是从一堆贱民口中相传出来的？那些大夏贱民的话能信？他们听风就是雨，怕是连天戮侯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九黎慕雪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
“皇兄！正因是从民间底层传来的消息，才更值得警惕！若是大夏朝廷官方放出的消息，那才是他们想让我们知道的，必然经过粉饰遮掩。而这种看似荒诞的市井流言，往往才更接近真相的雏形！天戮侯何等人物？若非确有其事，谁敢、谁能编造出她认主这等惊天谣言？”
九皇子嗤笑一声，用卷宗轻轻拍打着掌心，眼神充满了自以为是的精明。
“皇妹啊皇妹，你还是太天真。你就敢断定，这不是大夏朝廷故意放出的烟雾？用这种看似离谱的谣言来迷惑我们，让我们疑神疑鬼，自乱阵脚？说不定他们正躲在暗处看我们笑话呢！”
他站起身，走到九黎慕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教训的意味。
“兵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这般轻易就被流言所动，如何成大事？”
九黎慕雪看着他那副刚愎自用、拒绝思考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她原本还想借此情报与他商议联军情报体系的漏洞以及是否需要调整对云州的策略，此刻只觉得一切言语都是多余。
她眼底掠过深深的失望，不再争辩，只是冷冷地收回目光，一把抓回案上的情报卷宗，转身便走。
“哼，冥顽不灵。”
九皇子对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
“真是让这些无趣之事扰了兴致...”
九黎慕雪快步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庭院，心中的无力感被一股坚定的决绝所取代。
她知道，与这位皇兄商议任何正事都是浪费唇舌。
她回到自己的居所，立刻唤来心腹侍卫，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果决。
“传令下去，启动我们自己的‘暗雀’，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彻查云州天戮侯及其‘主人’的一切信息！我要知道最真实、最详细的情报，而不是那些被愚蠢过滤掉的‘谣言’！”
“另外，联军下一步的动向计划，暂时压在我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透露给九皇子那边的人。”
“是！”
心腹侍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九黎慕雪独自站在窗边，望向云州的方向，美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必须为自己，也为九黎族，留下后路。
“来人，让苗疆蛊族那边再确认一下有关天戮侯的情报，看看是何情况。”
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想到了身处大夏的一颗重要棋子。
对于大夏这位天戮侯，任何微不足道的消息都不能够马虎。
怪就怪以天戮侯的实力，一人便可以左右整个战局。
心腹刚领命退下，门外便传来侍从恭敬的通报声。
“皇女殿下，国师有要事求见。”
“请国师进来。”
九黎慕雪收敛心神，转身看向门口。
须发皆白、手持星盘的南黎国师缓步而入，眉头紧锁，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甚至来不及行全礼，便急声道。
“殿下，老臣昨夜观测星象，发现帝星飘摇，煞气冲犯紫微，天下...将有倾覆之大变啊！”
九黎慕雪闻言，心中虽凛，却并未太过意外。
“国师，三国联军陈兵百万，欲与大夏决一死战。此战若启，本就是赌上国运，无论胜败，自然都是天下大变之局。成败，在此一举。”
“不，殿下！非是如此！”
国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指着星盘上几处晦暗不明的星域。
“以往的战争星象，虽有杀伐之气，却有迹可循。但此次...此次星象混乱不堪，天机仿佛被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彻底搅乱，充满了不可测的变数！老臣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似有大凶之兆隐于其中，绝非简单的战场胜负所能概括！”
老人的眼中充满了真正的忧虑，那是一种对未知天威的敬畏与恐惧。
九黎慕雪看着国师从未如此失态的模样，心也渐渐沉了下去。连精通卜筮星象的国师都感到如此不安...
——
同一时间。
大夏帝都。
“陛下！国师求见！”
“宣！”
不多时，御书房内。
国师执道家礼印，微微躬身。
“陛下！臣夜观天象，发现...”
他似乎恐惧得难以启齿。
萧婉瑜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未抬，声音平静。
“发现什么？直言无妨。”
国师声音平稳，如古井无波，却字字惊雷。
“臣发现...紫微帝星之光，非但未因外敌入侵而黯淡，反而...反而大盛于中天！其势...其势煌煌，竟...竟有压制群星，一统寰宇之兆！”
他说完，一旁侍奉的老太监手一抖，茶盏险些跌落，浑身冷汗淋漓。
紫微帝星象征人间帝王，如今在位的是女帝萧婉瑜，可星象却显示帝星非但未危，反而更盛？
这无异于直指现有帝位可能生变！这比任何外敌入侵的星象更让人感到恐惧！
御书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周围的宦官宫女早已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然而，龙椅之上的萧婉瑜，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震惊”和“困惑”，语气也带着恰当的“难以置信”。
“竟有此事？爱卿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是否...观测有误？”
但她那双深邃凤眸之中，却平静无波，甚至...隐约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
那眼神，根本骗不了近在咫尺的这位国师。
他心中骇浪滔天，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再次执礼道。
“星象清晰无比，臣以性命担保，绝无看错！陛下...此事...”
“朕知道了。”
萧婉瑜打断了他，语气重新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
“星象之说，玄之又玄，未必尽准。或许正是预示我大夏能挫败联军，国运更隆呢？爱卿不必过于惊慌，此事暂且压下，不得外传。”
“...是！臣...遵旨！”
国师心中虽对萧婉瑜反应惊疑，却不敢再多言，只得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萧婉瑜独自一人，指尖轻轻敲打着龙椅扶手，目光望向南境的方向，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
“紫薇大盛...？终于...要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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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诛军驻地。
“有好些日子没见着金刚了，突然有些不适应了，是什么鬼？”
几名将领凑在一块，风尘仆仆，显然刚从边境换防下来。
“你别说，还真有点。”
“要是平常这个时候，金刚一定会说，侥幸又活了一天。”
可说曹操，曹操便到。
“诶！金刚！”
只见金刚人如风影，一闪而过。
面对几人的呼喊，压根就没搭理，或者压根就没听见。
“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金刚居然都不搭理我们了？”
那几名将领看着金刚如一阵风般消失在校场尽头，面面相觑，只觉得见了鬼。
他们绝不会想到，此刻的金刚正身处一座被梦绝颜亲卫严密把守的偏僻营帐内。
帐中灯火通明，地上、案上铺满了写满奇异符号和结构的草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硝石味道。
金刚整个人几乎趴在一张巨大的图纸上。
那双平日隐藏在面甲后、时常显得有些憨直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近乎疯狂的求知欲和兴奋的光芒，紧紧盯着正在讲解的江离。
“...所以，主上，您的意思是，这种名为‘火药’的粉末，其爆炸的威力，并非只能盲目地四处宣泄？”
金刚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他指着图纸上一个类似铁管的构造。
“我们可以通过控制这个...‘弹丸’在‘枪管’中的位置和火药的量，来精确决定它将什么东西、以多大的力量、向哪个方向‘炸飞’出去？甚至...是连续不断地炸飞？”
江离手持一根炭笔，在图纸上画出一条直线和一个抛物线。
“不错。小到可握于手中的‘手铳’，大到需数人操作、能轰塌城墙的‘巨炮’，其核心原理，皆在于此——可控爆炸。”
他接着又在另一张纸上画出一个漏斗状的结构。
“而若是将火药紧贴山体或城墙，通过特殊布置，甚至能控制爆炸的力量主要朝向一个方向爆发，从而精准地炸开缺口，而非将其彻底炸碎。此谓之——定向爆破。”
金刚听得如痴如醉，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脑海中仿佛已经看到了千步之外敌军将领被一枚小铁丸轰碎头颅，看到坚固的城墙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按照预设的方向坍塌出冲锋的通道！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力量”和“战争”的所有认知！
“妙啊！太妙了！”
金刚猛地一拍大腿，结果拍到了坚硬的腿甲上，发出铛的一声响，可他浑然不觉疼痛。
“如此一来，岂非寻常兵卒手持此等‘火器’，亦能威胁武道高手？攻城拔寨，再无需将士们用命去填？！这...这简直是...”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划时代的变革。
江离看着他狂热的样子，微微一笑。
“所以，你现在明白本王为何看不上你那身铁疙瘩了？时代，即将改变。而你我，将是亲手开启新时代的人。”
金刚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声音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虔诚。
“金刚！愿追随主上，叩开新时代之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刻，在他心中，江离的形象已然超越了主上，更像是一位引领前路的“神匠”！
“行了，今日本王该说的也说完了，材料，理论我都教给你了，至于怎么将东西制作出来，可就全看你了。”
江离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
他虽不知道要如何制造枪炮这些东西，但他懂原理啊！
他也相信这个时代人的智慧，只要知道原理，将东西制造出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主上放心，主上都已经讲解地如此详细了，金刚若再不懂，枉为机关术传人！”
不多时江离走出，只留金刚一人忙得火热。
“主人！可还满意？”
早已等候在此的梦绝颜，眸中亦是有兴奋之色。
对于火药，她早有一个认知。
而第一个尝到此物威力的，就是燕军。
此物一度让燕军认为，当初的战争有出世境在其中插手。
“很满意，本王不管说什么，这家伙都能听得懂，简直就是天才！”
江离摩挲了会下巴，同样觉得惊异。
“或许主人早该来大夏了！”
见到江离满意，梦绝颜情不自禁得感叹了一句。
江离看着梦绝颜那难得流露出的、带着些许感慨和依赖的神情，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
他故意板起脸，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嫌主人我之前过的日子太安生了，巴不得我早点来这边搅风搅雨？”
梦绝颜闻言，眸中的光彩瞬间一凝，几乎是本能地就要俯首请罪。
“绝颜不敢！主人恕罪...”
“行了行了，”
江离连忙摆手，打断了她下意识的动作，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柔。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我面前，不必动不动就俯首。本王...喜欢看着你。”
后者听得一怔，抬手下意识摸向脸上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