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萧羽的腕骨里。
她染血的唇色在幽绿符光中显得灰败，原本柔顺的长发此刻沾着凝结的血块，随着急促的喘息扫过萧羽的手背。
萧羽正要甩开锁链的动作硬生生顿住——阴阳眼骤然刺痛，他看见两人鞋底黏着的青苔正在渗入砖缝，而本该是石料的地砖深处，分明涌动着暗红色的经络。
"；退！"；李瑶突然松开手向后仰倒，萧羽揽着她腰身旋身跃起时，方才站立处的地砖轰然开裂。
五根青灰色的枯指破土而出，指甲缝里还嵌着锈蚀的铜钱。
苏婉儿踉跄着撞上身后石墙，却见那些雕着瑞兽的砖雕突然张开獥牙，腥臭的黏液滴在她发顶。
整条街道如同苏醒的巨蟒开始扭曲。
萧羽单膝跪地稳住身形，掌心按住的砖面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搏动感。
阴阳眼穿透层层砖石，他看见无数蜷缩的灵体正在地基深处哀嚎，他们的脊椎骨被铁链贯穿，与地脉中的煞气融为一体。
"；永昌七年，三万名河工被活埋在此地镇龙脉。"；李瑶咳着血沫，指尖在萧羽掌心飞快画符，"；这些房子...咳咳...都是用人骨当梁柱..."；
两侧的雕花木门突然爆开，四十三个青面人踏着诡异的步调涌来。
萧羽甩出玄铁锁链的瞬间瞳孔骤缩——在阴阳眼的预知画面里，本该击中咽喉的锁链突然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偏移三寸，而那些傀儡师胸口的灵核竟像活物般游移到后腰。
"；趴下！"；李瑶突然扯着萧羽滚向墙角。
三柄淬毒的飞刀擦着萧羽耳畔钉入墙面，刀柄上缠绕的发丝居然自行扭动着钻向他们的七窍。
萧羽反手掷出三枚五帝钱，却在铜钱爆开的金光里看到更骇人的景象——所有傀儡师的影子都朝着西北角倾斜，如同被无形丝线牵扯的木偶。
李瑶沾血的手指突然按住萧羽眼皮。
温热的血珠渗入阴阳眼的瞬间，萧羽视野里翻涌的煞气突然凝成清晰的轨迹线。
那些傀儡师脖颈后的傀儡线在血光中纤毫毕现，最终全部汇聚到三百米外那栋挂着人皮灯笼的茶楼。
"；东南巽位。"；李瑶的呼吸喷在萧羽颈侧，带着铁锈味的热气，"；三层阁楼的...咳...雕花窗..."；
萧羽突然捏住她正在渗血的虎口。
两人交握的手掌间，阴阳鱼图案泛起微光。
李瑶怔了半秒，染血的睫毛轻轻颤动——这是他们上个月在殡仪馆对付画皮鬼时自创的暗号。
当时萧羽说过，如果哪天她失血过多说不出话...
碎石簌簌落下。
四十三个傀儡师同时抬手结印，地面裂缝里钻出的尸虫突然凝聚成巨蟒形态。
苏婉儿的桃木剑砍在蛇鳞上迸出火星，她带着哭腔的尖叫被淹没在瓦片崩裂声里："；萧羽哥！
房梁在动！"；
萧羽的锁链缠住李瑶腰间猛地甩向半空。
当李瑶的足尖点在最高处的飞檐时，萧羽突然将整捆符咒拍进地缝——以精血为引的雷火符轰然炸开，却不是攻向傀儡师，而是将满地蠕动的砖石炸成齑粉。
飞扬的尘雾中，阴阳眼与李瑶的镜光阵同时亮起。
萧羽的指节擦过李瑶腰间软肉，这个曾让李瑶羞恼的偷袭动作此刻成了绝佳的发力点。
李瑶借势腾空的刹那，浸透鲜血的镜光阵在屋檐投下菱形光斑，恰好与萧羽眼中金芒交汇成十字准星。
"；东南巽位！"；两人异口同声。
玄铁锁链破空声裹着镜片碎裂的脆响，四十三个傀儡师的动作突然凝滞。
萧羽的瞳孔里倒映着李瑶倒悬的身影——她染血的裙摆逆着重力向上翻卷，露出系在脚踝的青铜铃铛正发出高频震颤。
当最后一枚镜片嵌入青石地砖的裂缝，整条街道如同被按暂停键的录像带。
"；破！"；
锁链绞碎三楼雕花窗的瞬间，萧羽嗅到了腐坏的桂花香。
那是陈浩生前最爱别的香囊气味，此刻却混着尸油在空气里凝成粘稠的雾。
阴阳眼穿透木屑纷飞的屏障，他看见半张熟悉的脸嵌在腐烂的肉瘤里——陈浩的右眼还保持着人类瞳色，左半边身躯却已与鬼王的骨刺融为一体。
"；你们居然能找到我的傀心。"；陈浩的声音像是两把生锈的锯子在相互摩擦，骨刺手臂撕开茶楼帷幕时带起腥风，"；不过游戏该升级了。"；
李瑶落地时踉跄半步，后腰抵住萧羽震颤的肩胛骨。
她的镜光阵正在地面灼烧出焦痕，而那些被定住的傀儡师突然裂成两半——每个残躯都生出新的手脚，如同被暴力撕开的蜘蛛胚胎。
"；三才阵。"；萧羽的舌尖顶着上颚默数，锁链缠绕的右手突然青筋暴起。
当第129只新生傀儡完成合围时，他猛地拽过李瑶的左手按在自己眼皮上。
温热血珠渗入阴阳眼的刹那，整个世界褪去色彩，只剩下傀儡师脖颈后游动的猩红光点。
李瑶的银镜突然折射月光。
当第七道镜光穿透三层瓦檐的缺口，萧羽的锁链如同嗅到血腥的蟒群直扑西北角。
玄铁与骨刺相撞迸发的火花里，陈浩腐烂的半张脸正在簌簌掉渣。
"；太慢了。"；鬼王的声线从陈浩裂开的胸腔里传出，四十三个傀儡师突然叠成人塔。
他们的脊椎骨刺破后背血肉，在半空拧成巨大的白骨罗盘。
萧羽的锁链还缠在陈浩的骨刺上，李瑶的银镜却已映出地砖裂缝里渗出的血珠——那些血珠正在空中凝结成倒悬的八卦图形。
当白骨罗盘开始逆向旋转，她突然将银镜狠狠砸向自己胸口。
"；接住！"；染血的镜片在萧羽掌心碎成星辰，李瑶苍白的唇色突然恢复红润。
这是镜光阵最后的杀招——以本命精血为祭的"；偷天换日"；。
萧羽喉间涌上铁锈味，阴阳眼迸发的金红光芒刺得陈浩浑身冒起青烟。
"；天光破！"；
"；瑶光镜！"；
两道厉喝震碎檐角铜铃。
锁链裹挟着镜光残片撞进白骨罗盘中心，陈浩的惨叫声里混着琉璃破碎的脆响。
当金光如瀑倾泻而下，那些狰狞的傀儡师突然定格成滑稽的剪影，继而像被火苗舔舐的纸人般蜷曲成灰。
地面就在这时塌陷了。
李瑶的银镜脱手坠向深渊，镜面映出她因失血而恍惚的神情。
萧羽的锁链还缠在陈浩断裂的骨刺上，扯动时带起大块腐肉。
他看见李瑶的足尖在塌陷边缘打滑，染血的裙裾像折翼的蝶翅擦过那些浮出地表的青铜棺椁。
数百具棺盖上的"；王"；字正在渗血，池中血水突然翻涌起漩涡。
当陈浩残留的半截身躯坠入血池时，李瑶的惊呼被突如其来的阴风割碎。
她的手指擦过萧羽飞扑而来的指尖，发间银簪勾住了一截青铜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