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庄园铁门前急刹时扬起三尺黄尘。
萧羽用拇指抹掉后视镜上的露水，镜面倒映出李瑶发白的指节——她正死死攥着那枚从座椅缝里抠出来的玉牌。
青铜门环撞击声惊飞了槐树上的乌鸦。
门廊两侧石狮子的眼珠是用朱砂混着鸡血点的，此刻在晨雾里泛着诡异的油光。
李瑶刚跨过门槛就踉跄了一下，萧羽扶住她手肘时感觉到符纸硌在掌心，是三清破煞符特有的粗粝触感。
"；大小姐终于舍得回来了？"；穿暗纹唐装的男人斜倚在照壁前削梨，刀刃刮过果肉的声音让人牙酸。
七八个年轻人或坐或站堵在垂花门洞，手里盘着五帝钱的、摆弄雷击木的，个个袖口都露着半截镇魂符。
李瑶把玉牌塞进萧羽裤兜，这个动作让削梨的刀尖顿了顿。
萧羽数着照壁上斑驳的抓痕，认出其中三道是黑僵留下的——这宅子至少被袭击过三次。
"；李昊堂哥。"；李瑶的登山靴碾碎一颗滚落的梨核，"；爷爷在哪？"；
铜刀当啷砸在青砖上。
李昊直起身时，萧羽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三枚倒悬的六壬式盘，其中两枚的指针都卡在死门方位。
阴阳眼突然刺痛，萧羽偏头躲开李昊袖口翻出的八卦镜反光，镜面用尸油画着锁魂咒。
"；带着野男人闯祠堂？"；李昊踢开脚边的果皮，身后人群里传出几声嗤笑。
穿百衲衣的矮个子突然抛出捆尸绳，绳头铜铃直奔萧羽咽喉。
萧羽左手抄起雷纹铜钱剑横架，右手捏着李瑶塞给他的青铜杵往地砖缝隙一插。
青铜杵上的蟠螭纹亮起暗红血线，整条游廊悬挂的青铜风铃同时炸响，震得矮个子连退三步踩碎了式盘。
"；天罡镇煞桩？"；人群里有个老头失声叫道，"；李家祖传的..."；
李瑶的登山靴重重踏在裂开的式盘上："；我再问最后一遍，爷爷在哪？"；
穿堂风卷着纸灰扑到众人脸上时，萧羽嗅到了引魂香的味道。
阴阳眼自动运转，他看见东厢房檐角垂下的招魂幡正在无风自动，幡尾浸着新鲜的黑狗血。
正厅太师椅挪动的吱呀声让所有人僵住。
两个戴傩戏面具的仆人架着李老爷子出来时，萧羽瞳孔猛地收缩——老人天灵盖缠绕着三缕青灰色雾气，后颈贴着的黄符边缘已经发黑。
"；爷爷！"；李瑶往前冲却被萧羽拽住手腕。
阴阳眼清晰映出老爷子太阳穴暴起的黑色血管，那是五鬼搬运术的反噬痕迹。
李昊捡起铜刀在掌心转了个花："；既然家主到场了，咱们就说说矿脉分配的事。
按祖训..."；
"；按祖训该先除邪祟。"；萧羽突然松开李瑶，三步跨到李老爷子跟前。
铜钱剑擦着傩面人的鼻尖划过，剑身雷纹暴涨，将老爷子领口暗藏的傀儡符烧成飞灰。
满院哗然中，萧羽的阴阳眼捕捉到老爷子耳后未干透的辰砂——有人在一刻钟前重新画过控魂咒。
他故意提高声音："；用湘西赶尸术对付自家长辈，李家好大的威风。"；
李昊的铜刀哐当砸在石阶上。
萧羽趁机扶住摇晃的老爷子，掌心雷符隔着衣服贴在他后心。
阴阳眼透过布料看见老爷子脊柱里游走的黑气突然停滞，那枚嵌在第三腰椎的噬魂钉终于显形。
"；外姓人血口喷人！"；穿百衲衣的矮个子又要甩捆尸绳，被李瑶掷出的五铢钱打中手腕。
铜钱落地时摆成坎卦，院里养的金鲤突然在池中疯狂摆尾。
萧羽感觉到青铜杵在裤兜发烫。
他侧身挡住李瑶，看着李昊袖口滑落的控尸铃："；不如让老爷子自己说，他后颈的追魂印是谁盖的？"；
乌云突然遮住朝阳，槐树枝条在所有人头顶沙沙作响。
李瑶摸出裤袋里碎成两半的玉牌，发现裂纹正好截断"；李"；字最关键的笔画。
她想起古墓里坠落的玉牌发出的空响，那声音和此刻东厢房传来的瓷瓶碎裂声重叠在一起。
李昊踩碎第五枚六壬式盘时，萧羽的阴阳眼看见老爷子瞳孔闪过一抹清明。
雷纹铜钱剑发出蜂鸣，剑尖指向西墙那丛疯狂摇晃的凤尾竹——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底蠕动。
李昊的指节捏得发白，铜刀在青砖上划出火星。
穿百衲衣的矮个子突然甩出三张黄符，符纸在半空燃成绿火。
萧羽左手铜钱剑横削，剑尖雷纹将绿火绞成碎屑，右手闪电般掐住偷袭者的手腕——那人袖管里滑出的毒蝎还未张口，就被萧羽用两指夹碎毒腺。
"；黔驴技穷了？"；萧羽抬脚踹飞偷袭者，那人后背撞在照壁上震落簌簌墙灰。
青铜杵在裤兜里嗡鸣，游廊挂着的十二盏灯笼突然同时爆开，飞溅的灯油在地面燃出北斗七星图案。
李瑶的登山靴碾灭脚边的火苗，五铢钱在她指缝间流转如银蛇。
她看着萧羽后颈渗出的细汗在阳光下凝成金边，忽然想起古墓里他替自己挡下血尸的那记回旋踢——也是这般游刃有余的弧度。
"；外姓人擅动李家祖器！"；李昊突然振臂高呼，袖口甩出的控尸铃叮当作响。
七八个年轻子弟下意识按住腰间法器，穿灰布衫的老者颤巍巍举起桃木剑："；天罡镇煞桩乃祠堂秘宝，怎会..."；
萧羽突然扯开老爷子的衣领，三枚噬魂钉在脊柱上泛着蓝光。
他指尖沾了老爷子耳后的辰砂，在青砖上画出残缺的控魂符："；昨夜子时用黑驴蹄子熬的朱砂？
李管家今早是不是少了两根手指？"；
人群突然死寂。
养着锦鲤的水池泛起涟漪，李瑶瞥见池底沉着半截焦黑的手指。
她弯腰捡起块碎瓷片，上面沾着与老爷子后颈相同的尸油。
李昊的铜刀突然劈向萧羽面门，却在半空被五枚五铢钱锁住刀身。
李瑶的登山靴碾着铜钱尾链，发梢沾着飞溅的晨露："；堂哥的六壬式盘怎么刻着苗疆符文？"；
萧羽趁机将青铜杵插进地缝，青砖下的土腥味里混着腐肉气息。
阴阳眼穿透地面，看见纵横交错的暗道里爬满裹着符纸的尸虫。
当他的铜钱剑抵住李老爷子第三枚噬魂钉时，西墙的凤尾竹突然疯狂抖动。
"；小心！"；李瑶突然拽开萧羽。
三支浸过尸毒的弩箭擦着他们耳畔飞过，钉在照壁上的抓痕里滋滋冒烟。
穿灰布衫的老者突然口吐白沫，后颈鼓起游走的肉瘤。
乌云遮住日头的刹那，所有青铜风铃同时炸裂。
萧羽的阴阳眼看到地脉紫气被某种力量扭曲，池中锦鲤翻着肚皮浮上水面。
李昊趁机高喊："；这小子坏了祖宅风水！"；
二十几个护院从垂花门涌出，手腕系着的红绳上串着刻咒骨片。
萧羽扯断三根捆尸绳，雷纹铜钱剑在掌心旋出残影，将扑来的尸犬削成两截。
黑血溅到李瑶靴面时，她突然将玉牌碎片按在老爷子眉心。
"；喀啦——"；
地底传来锁链绷断的闷响。
李老爷子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动，枯枝般的手指指向东厢房。
萧羽反手掷出青铜杵，杵尖穿透窗纸钉在个陶瓮上，瓮里封着的黄符瞬间自燃。
阴风卷着纸灰扑进庭院，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萧羽突然按住太阳穴——阴阳眼不受控制地看向祠堂方向，琉璃瓦上蹲着的石兽竟在缓缓转头。
李瑶的玉牌碎片开始发烫，裂纹处渗出细密血珠。
"；当——"；
祠堂传来晨钟轰鸣，声浪震得槐树叶落如雨。
萧羽的耳膜突突跳动，他看见李昊袖口爬出只八眼蜘蛛，正顺着裤管钻进地缝。
池水泛起诡异的墨绿色，锦鲤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獠牙。
李瑶突然拽住萧羽衣角，她掌心的五铢钱摆成个残缺的坤卦。
两人对视的刹那，地砖缝隙渗出粘稠黑雾，裹着地下埋了百年的香灰味。
萧羽的青铜杵开始剧烈震颤，钉着的陶瓮里传出婴儿啼哭。
"；退后！"；萧羽揽住李瑶急退三步。
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突然塌陷，露出个布满抓痕的盗洞。
洞底传来的腐臭味让三个护院当场呕吐，李昊的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铜钱剑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北斗轨迹。
萧羽的阴阳眼捕捉到剑气撕裂的阴气缝隙，隐约看见祠堂飞檐下垂着半截铁链。
当剑身钉入西墙时，整面墙皮簌簌脱落，露出用血画的镇墓兽图腾。
李瑶突然将玉牌碎片塞进萧羽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震，阴阳眼瞬间穿透三重院墙——会议厅的雕花门楣上，五盏引魂灯正无风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