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碎片簌簌落进青瓷托盘，李瑶指尖压住萧羽跳动的脉搏。
窗外的纸钱灰打着旋儿扑在窗棂上，灯笼里重新燃起的火苗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这龟甲..."；王胖子凑过来要摸，被李瑶用银针挑开咸猪手。
残片上的甲骨文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桌面拼出半幅饕餮吞日图。
萧羽扯开染血的绷带，阴阳眼纹路在瞳孔深处流转。
三天前覆灭永生教总坛时留下的伤口还在渗血，但集市东头卖黄符的老刘头已经隔着三条街作揖——他现在是踩着十二凶煞尸体登顶的传奇。
"；让让！"；楼下传来铜锣声。
三个扎着红腰带的灵异师扛着鎏金匾额挤进客栈，匾上"；荡魔真君"；四个字晃得人眼花。
这是西南十七家灵异世家联名送的贺礼。
李瑶突然攥紧五帝钱。
铜钱在月光下映出她苍白的脸："；白无常袖口的饕餮纹，和永生教祭坛上的阵纹..."；
话没说完就被尖叫声打断。
西市摆摊的孙半仙连滚带爬冲进来，桃木剑上挂着半截血淋淋的纸人："；萧大师救命！
我收的百年画皮鬼...变成碎纸屑了！"；
子时的梆子声在浓雾中发闷。
萧羽站在集市牌楼下，阴阳眼穿透雾气。
本该鬼火通明的街道空了大半，剩下七八个摊主缩在结界里发抖。
卖阴器的小贩正把镇魂钉往包袱里塞，钉子尖上还沾着新鲜的人油。
"；三天前还不是这样。"；王胖子踹开脚边翻倒的符咒摊，捡起半张泛黄的纸，"；您看这个。"；
残纸上画着带血手印的契约书，落款处盖着饕餮纹火漆印。
萧羽手指拂过印章凹痕，掌心的龟甲突然发烫，在契约书上烙出相同的纹路。
"；让传奇给我们擦屁股？"；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巷尾传来。
五个戴着傩戏面具的人堵住路口，领头的手里转着两枚噬魂骰："；自从您端了永生教，魑魅魍魉全跑出来了——要不您把灵异传奇的牌匾拆了？"；
李瑶的银针已经缠上对方脚踝，却被萧羽按住。
阴阳眼金纹暴涨，傩戏面具在强光下现出真容——是三个月前被他废了修为的赶尸人刀疤刘。
"；西南鬼市十七张通缉令。"；萧羽抛了抛契约书，看着对方瞬间惨白的脸，"；你说我把你捆了送去，能换多少捆镇魂香？"；
刀疤刘的噬魂骰掉进阴沟里。
五个人连滚带爬逃进浓雾时，王胖子突然指着契约书叫起来："；饕餮纹！
和城隍庙失窃的镇邪碑底座纹路一模一样！"；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他们蹲在城隍庙后殿的飞檐上。
月光透过残破的瓦片，照亮地宫里翻开的青铜棺。
本该镇压着千年僵尸王的棺材里，只剩下一滩腥臭的黑水和半片绣着饕餮纹的袈裟。
"；有人用契约书换走了镇邪碑。"；李瑶的罗盘针疯狂旋转，"；十八处镇邪地脉，已经破了七处。"；
萧羽捏碎掌心的黑水结晶。
阴阳眼穿透地宫岩壁，看见三十里外废弃的义庄上空盘旋着血鸦。
龟甲在他口袋里震动，甲骨文拼出的路线指向东南方——那里是酆都特使腰牌上最后一片纸钱的飘落方向。
王胖子突然指着青铜棺内侧："；这刻痕...是不是你从永生教主身上找到的龟甲形状？"；
萧羽捻碎指尖的黑水结晶，阴阳眼纹路在青铜棺内侧游走。
碎裂的龟甲在口袋里发烫，甲骨文拼成的路线与棺内刻痕严丝合缝。
"；东南方三十里。"；他抖落掌心的碎渣，纸钱灰在月光下凝成箭头，"；义庄里的血鸦是活人献祭的引路符。"；
王胖子刚要张嘴，远处突然炸开三声爆竹。
五个戴着傩戏面具的人影从屋檐下窜出，手里牵着的锁魂链哗啦作响——是西南五鬼门的人。
"；传奇也要守规矩！"；领头者甩出哭丧棒砸向青铜棺，"；这案子归我们鬼市..."；
话音未落，李瑶的银针已经钉穿哭丧棒上的招魂铃。
铜铃坠地瞬间，萧羽的阴阳眼金光暴涨，五张傩戏面具同时炸裂，露出底下青面獠牙的恶鬼纹身。
"；三年前湘西赶尸案。"；萧羽踩住滚到脚边的半张面具，"；你们拿活人炼尸油的时候，怎么不讲规矩？"；
五鬼门的人踉跄后退，镇魂钉从他们袖口簌簌掉落。
围观的人群里响起倒抽冷气声，卖阴器的摊主突然大喊："；是通缉令上那五个炼魂师！"；
萧羽甩出染血的绷带。
绷带在空中化作金色锁链，将五人捆成粽子扔在城隍庙台阶上："；赏金换十车朱砂，给镇邪碑补阵用。"；
人群爆发出喝彩。
几个老灵异师摸着胡子点头，年轻学徒眼睛发亮地记下锁魂手法。
王胖子趁机捡起五鬼门掉落的罗盘，发现指针正对着东南方疯狂震颤。
子时的雾气越发浓重。
废弃义庄孤零零矗立在乱葬岗中央，房梁上倒挂着数百只血鸦。
李瑶的罗盘刚靠近栅栏，铜质天池就蒙上一层冰霜。
萧羽瞳孔中的金纹忽明忽暗，阴阳眼穿透斑驳的砖墙，看见十二盏人皮灯笼在厅堂飘荡。
"；地砖有挪动痕迹。"；王胖子蹲在门槛边，桃木剑挑起半截烧焦的红绳，"；是湘西牵魂术的起尸绳。"；
萧羽突然按住两人肩膀。
阴阳眼映出义庄上空盘旋的怨气，那些血鸦的眼珠突然齐刷刷转向他们。
最外围的三只砰然炸开，血雾在空中凝成永生教的莲花图腾。
"；退后！"；
龟甲从衣袋飞出，在三人面前展开甲骨文结界。
血雾撞上金色篆字发出滋滋声响，腐臭味中混着熟悉的檀香气——和永生教主密室里的熏香一模一样。
李瑶突然扯开萧羽的衣领。
他锁骨处的旧伤正在渗出黑血，伤口边缘浮现饕餮纹路："；是共生咒！
有人通过契约书在追踪你的伤势！"；
王胖子慌忙掏出糯米粉，却见萧羽反手将染血的绷带缠在义庄门环上。
阴阳眼金光大盛，绷带上的血渍化作符咒烧穿门板，露出里面蠕动的血肉墙壁。
"；既然想要我的血..."；他掌心按在门缝处，黑血顺着木纹渗入，"；那就亲自来取。"；
义庄突然剧烈摇晃。
血鸦集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房檐下垂落的蛛网瞬间结满冰碴。
李瑶的五帝钱串突然崩断，铜钱落地组成残缺的八卦阵，乾位正指向厅堂中央的槐木棺材。
萧羽踢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腐朽的棺盖轰然炸裂，十八张带血的契约书从棺内飞出，每张落款处都盖着饕餮纹火漆印。
阴阳眼穿透翻飞的纸页，隐约看见棺材底部刻着与龟甲完全吻合的凹槽。
夜风卷着纸钱灌进义庄。
最后一片纸钱贴在槐木棺材内侧时，地底突然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
王胖子手中的桃木剑突然自燃，火光照亮棺材底部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色的镇邪碑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