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诗会过后,东风楼便冷清下来。
又过了几天,所谓诗会便也停了。
说是让学子们安心备考,考完之后再办,可实际上根本原因,众人心知肚明。
白家小院也没那么多访客,众人正好安心读书温书,顺便每日雷打不动做着卷子。
丰衡跟了几天,大呼以后厚着脸皮也要跟着陆启霖。
每日温书,看看也就过了。
只有做题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专门去攻克。
于是,陆启霖又收获“迷弟”一枚。
......
时间匆匆,转眼就到了八月初九这一天,乡试第一场开始了。
三更天,众人早早带着考篮在贡院门前排队。
因着此次人数众多,足有千余人,是以整个贡院门口挤得满满当当。
大家虽然都安静着,最多也只是窃窃私语,可声音叠在一起也颇为嘈杂。
好在东临城的差役们每三年就得安排一次,几个列队进行的很顺利,很快,陆启霖就轮到了进去检查。
这一次,有两个差役对他从头到脚细查一番,不仅一寸皮肤都没放过,甚至连头发都给他拨开,细致的查验他的头皮,想看看他有没有夹带或者抄了东西。
陆启霖:“......”
谁会写在头皮上?
可转念一想,要是写了,再拿个镜子对着,好像也不是不行......
在他浮想联翩中,一系列流程终于走完,他整个人也总算精神了些,从容的坐在了自己的号舍。
天字九十九。
这个数字他很满意。
号舍门脸不知道有没有一丈宽,进深稍微大些,但也没有一丈半,高度的话,目测是两丈,对于成年男子来说,有些逼仄,但对于陆启霖还挺高。
毕竟他现在身量不过一米四。
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以及领取到的白纸归整到一旁,他眯着眼养精蓄锐。
天刚破晓,考官便敲响了云板,大声念着考题。
今日第一场都是经义,三道四书义,得全做。五经义五道,择自己专学的那一道答即可。
四书义第一题为,吾道一以贯之。
出自论语中的里仁篇章。
再往下看,几道题都是做过的,陆启霖勾起唇角,答得轻松不已。
他爱题海战术!
不过最后一道五经题有些刁钻。
因他专攻的是《尚书》,要答的题目则是,钦哉,惟时亮天功。
要求阐释此句蕴含的为臣之道与君臣共治之理。
若只是问其中蕴含的为臣之道,陆启霖可以拍着胸脯笃定,他必定能写出花儿来,甚至还能顺带出“君命臣职”吹一波马屁。
可偏偏,还跟了个君臣共治之理。
出题人的胆子有些大。
莫不是陛下暗中授意?
陆启霖思索半晌。
既然出题人胆子这么大,那他也答得大胆些,最多,最多就是没了解元......
但,老头会不高兴。
虽然不会被退货,但吹出去的牛怎么办?他的脸往哪搁?
陆启霖下意识咬住了笔杆,脑子飞快转动。
罢了罢了,为了名次,且看他如何表演高段位“吹捧”技术。
提笔。
“......乃帝舜训臣之辞也......非臣一人之能,是臣承君命、代君宣化,成天下之公利......为臣之道,无此则臣不立......君臣各尽其职,则“亮天功”,社稷可安,生民可赖......”
又是洋洋洒洒一篇佳作。
陆启霖写完的时候,不到申时。
而今日是酉时才能交卷,他便开始检查整理。
待到交卷时分,差役们便上来收卷,却听见隔壁有人问道,“可否给些烛火?”
居然还没写完?
听声音有点耳熟啊。
很快,鼻尖就传来了烛火的气味。
本以为隔壁那位会就着烛火写完,不想此人似乎很纠结,用指甲不停摩擦着桌板,划拉出轻微却刺耳的声音。
有些磨人。
这要是此人隔壁也没写完,心情恐怕不会太美丽。
待三只烛火燃尽,也不知隔壁写没写完,反正差役毫不留情的将卷子收走了。
“小心,小心些。”隔壁答卷人又低声说了几句。
隔壁居然是施仲良。
还挺冤家路窄的。
考场收完卷,第二场科考是在八月十二日。在此期间,考生可以出号舍,可以到指定地点休息,但不能随意攀谈交流。
陆启霖看周围之人都没动静,最多也就是去厕房才出去,便也随大流待在号舍里。
一步步考到今日,得稳健些。
......
远在北地的安行,今日一直没出帐子。
乡试开场的日子,盛昭明及周围人都极有眼色,没一人去打扰他。
想必此时,安大人一定品茗沉思,挂念着爱徒的科考吧。
却不想,安行此时正在帐中转圈圈。
莫徊听着里头的脚步声,心道,明日该换个毯子了。
帐中的地毯本就破旧,老爷这两日几百圈下来,约莫全是洞眼了。
他咧着嘴笑。
谁能想到老爷居然还有这么撑不住气的时候。
要他说,小公子的才学一顶一的好,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考个状元必然轻轻松松,老爷这么担忧有些多余。
又听里头转了几圈,莫徊估算着自家老爷也累了,站在帐外轻声提醒,“老爷,伙房的人送晚膳过来了。”
安行轻咳一声,匆匆坐在桌案前,“嗯,知道了,这几日点菜给银子了没,多给点赏钱。”
“是!”
莫徊又问,“过几日,要不要去县城换些铜子备着?”
“不用了,军营不比寻常,莫要多生枝节。”
莫徊挑挑眉。
今次不准备了?
还未应声,就听见自家老爷道,“你提前与县城的肉贩约好,让他在十五那一日,准备五十头猪和五十头羊送来军营。”
莫徊连忙应是,又笑着问,“可是专门给小公子庆贺?”
安行瞥他一眼,“那日才考完,庆贺什么,不过是给营中将士们加两个菜,过个中秋而已。”
莫徊眨眨眼,也不拆穿自己主子,只笑着应下,“是。”
而此时,盛昭明正在和古一算自己的私房。
盘算完,他摸索着下巴,问道,“五个铜子,是不是太少了些?要不,凑十个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