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诸事不宜。
今日朝堂上,负责审理三案的官员将查案结果上呈。
孟松平站在前头,高声大呼,“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今二皇子盛昭昊目无礼法,行事猖獗,祸害百姓,残骸手足......恶行罄竹难书,是以臣奏请陛下,秉公处理,将其绳之于法,以儆效尤。”
郭翌也跪下道,“当斩立决。”
众朝臣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货还真是敢说啊。
瞧陛下这脸色,是快气晕了吧?
当时,怎么就同时选这个人来审案?
众人忍不住往后挪了半步。
作为主审之一的刑部郎中刘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下一瞬,就见其他一起办案的官员朝他望去,不由心头一颤。
忘记了,他也是主审之一。
他默默又上前了,呃,大半步。
到底不敢和孟松平还有郭翌一起喊打喊杀。
天杀的,那两个混的,连个媳妇儿都娶不到,而他家里不仅有娇妻,还有美妾呢。
要保重!
天佑帝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孟松平又催促道,“请陛下决断。”
说完,他垂着眉眼,嘴角勾起弧度。
老师,你可看见了?
若你在天有灵,一定要睁眼看看,看看当年敷衍之人,如今是何等的煎熬?
天佑帝长叹一声,有气无力道,“还有其他事要奏吗?”
众人齐齐摇头。
比起眼前的这件大事,他们要上奏的都是毛毛雨。
工部尚书闭了闭眼,终是站了出来,“臣有事要奏。”
众人朝他看去,就见工部尚书苏擎满脸灰白。
他的侄女是豫王的侧妃。
“前几日下雨,皇陵有一处淹了水,臣经过调查,发现乃当时工匠修建时偷懒所致。而当时负责此事的官员乃工部员外郎苏稹,此人居官不谨,旷废职司,理当据实上闻,以肃官常。”
嚯!这是眼看着豫王不行了,急于撇清干系呢?
众人神色复杂。
有不齿,也有感叹,还有一部分人更是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们都曾战队豫王,也不知太子上位后,将来会如何对他们?
想想就心生凄凉。
天佑帝冷冷的看着他。
“既如此,他苏稹革职,你作为工部尚书也有失察之责,即日起你代替他成为新的工部员外郎。”
轰!
众人震惊的望着天佑帝。
寻常官吏调动,就算是降职,也是先降一级,再往下一点点降。
这苏擎原是从一品,这一下就成了从五品,如此大的调动,实在罕见。
苏擎灰白的脸瞬间通红,整个人都感觉要烧了起来。
他,他做错了?
这段时间,陛下放任郭翌他们彻查三案,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就知道陛下是恼了豫王,这次是要动真格了。
为了保全家族,保全自己的全家,他不得不断臂求生,以此向太子示好,也向陛下表态。
可陛下,似乎乐意他如此?
他,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而对于天佑帝而言,儿子做错了,他能亲自罚,可他都还未开口,这些人却是迫不及待撇清干系,要他如何不恼?
孙曦这时站出来问道,“陛下,那工部尚书之位......”
天佑帝在人群里扫了一圈。
无论看哪个都不顺眼。
最后视线落在站的笔直的安玮身上,一群老头子里,他年纪不大,看着清秀些。
比他爹要敦厚。
“安玮,即日起为工部尚书。”
安玮抬起头,有些茫然。
啊,他没听错吧?
按道理,他若升职不应该是成为户部尚书吗?
怎么一下就去了工部?
他不懂工部的东西啊。
盛昭明朝他笑了笑,众人也朝他微笑。
安玮眨眨眼,上前一步叩谢,“臣遵旨。”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要奏?”
众人纷纷摇头。
原打算在苏擎后头上奏的人,纷纷歇了心思
罢了,陛下肯定舍不得重罚豫王,再等等。
天佑帝的目光在人群里游移。
很快,便与盛昭明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盛昭明以为他会对自己心虚,会飞快移开,不料天佑帝的目光却是直直的望着他。
一眨也不眨。
父子两个隔空对视着。
良久之后,天佑帝站起身。
众人躬身执礼,正准备说出那句“恭送陛下”。
却听见天佑帝道,“盛昭昊一律当斩,明日午时菜市口行刑,豫王府其余人皆幽闭于豫王府,此生不得踏出半步。”
“至于瑞王盛昭晔,虽不是三案首犯,却也有同犯之嫌,且在封地上品行不端,结党营私,故褫夺其瑞王封号,终身不得踏出青其城半步。”
众人齐齐望向天佑帝。
却只见到了他拂袖而去的侧身。
陛下.......
十多年了,那个杀伐果决的陛下又回来了?
他,他居然亲口下旨要杀豫王,还废了瑞王?
震惊过后,众人忍不住看向盛昭明。
太子一回盛都,陛下就为他挪开了两块绊脚石......
好手段。
盛昭明面色淡淡,朝众人颔首过后,离开了皇宫。
出了宫,他特意在官道上等了等。
而后,他上了孙曦的马车。
“殿下。”
“孙首辅。”
孙曦望着他,“殿下缘何上老臣的马车?”
他们两个往日并无多少交集。
盛昭明笑了笑,“受人所托,给首辅大人送一封信。”
说着,他从胸口拿出一封信,“是老师所托。”
能让盛昭明称呼一声老师的,唯有安行。
孙曦脸上浮起笑容,“呦,难为他还记着我这个老东西。”
盛昭明顿了顿,想着眼前这位老大人一路走来也不容易,便道,“老师在嘉安府时时常提起您。”
孙曦浑浊的老眼迸射出光亮,捏着信道,“多谢殿下。”
眼见他迫不及待想看信,盛昭明识趣的告辞。
等人一走,孙曦想要打开信封。
却见封口上有一个靛青色的蜡印,上头是一座楼的图案。
屋角飞檐,清晰可辨。
孙曦摸索了一下印记,“呦,还防别人偷看呢。”
轻笑着,“还是爱捣鼓风雅的性子,没变!”
他啧啧两声,“老夫也没变。”
只是等他看完信,却是彻底无语。
“说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