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
天佑帝上前两步,“你切莫多想,爹既然决定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你,自然是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可你也知道,我是你父亲,也是天子,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不可轻而易举定下......该面对的,自然是要面对,爹需要时间。”
盛昭明颔首,“爹,我信您,儿子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公’字。公道,公平。”
若是父皇做不到,那他便自己去“争”。
天佑帝笑着让人走了。
他重新回到正殿,问道,“郭翌和张铎,吃完了吗?”
“回陛下,正在偏殿候着。”
“嗯。先让郭翌进来。”
郭翌背着一个大木箱,进去了一个时辰。
这一次,就算是王茂都只能在外头守着。
里头说话声很小,听不太真切,唯有三五不时的瓷器碎裂声清脆至极。
王茂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陛下喊他进去收拾,不由暗忖,大越山山洪一事,背后牵扯极大?
太子刚立,朝堂上莫不是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郭翌出来的时候,没带走那口箱子。
歇下“重担”,他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轻快起来。
跨出门槛的时候,甚至还朝王茂笑了笑。
嘿嘿,反正查到的所有物证,人证,都交给了陛下,让陛下自己的头疼去吧,他的任务完成了。
走出宫门,郭翌望着漆黑的夜色,呼出一口寒气,搓搓手,钻进了马车里。
“走,回家。”
车夫问道,“大人,您今日让我打听大理寺卿家在哪,小的已经打听到了。”
郭翌笑道,“好,那明日若是有时间,咱们就去拜访。”
也不知道明日有没有时间?
他今日留在养心殿偏殿听召,喝的是凉水,吃的是凉菜不说,还留到此时,都没时间去拜访人。
希望明日陛下别召见他了。
此时,天佑帝马不停蹄的召见了张铎。
听完张铎这边的叙述,他才知道,盛昭明居然亲自带着人去开荒,整个嘉安府都称其为“种地太子爷”。
这个称呼不太雅,却让天佑帝高兴不已,“总算听到了件顺心事,小五这是随了朕。朕就喜欢春耕日,双脚踩在湿泥中,感受着来自泥土的踏实......”
见天佑帝一脸怀念,张铎忍不住想,您当时踩着的地儿,可是众官员千挑万选弄出来的好地,下头人不知道盘查了多少次,没什么蛇虫,也不会有蚂蟥。
那边的荒地可不一样,又是沼泽地,蛇虫鼠蚁一窝一窝的,有些还带毒。
别说感受土地的踏实了,就是他一个大男人下了几次,都有点打怵。
他不敢邀功,只道,“是的,就是原来那地儿是沼泽,淤泥里蛇虫甚多,王爷好几次险些被毒蛇咬中,亏得有神医坐镇。”
天佑帝不住点头,“小五这一次是真的辛苦,又是救灾又是开荒的,哪里像那两个......”
他眸色寒厉,问道,“沿途回来之时,那两个可有什么动静?”
张铎先是告了“豫王”的黑状。
而后才道,“瑞王与往日一样,在王府中很是安静,但负责看管的人道,瑞王的几个心腹频繁出入王府,其中有一个叫墨刀的,更是消失了大半个月才见人......”
“哦,去了哪?”
张铎跪地,“对方行事隐蔽,可能是通过城中的什么密道,未曾查到此人去了何处。”
天佑帝“嗯”了一声,“你再点百人去青其府,将青其府给朕看好了,瑞王的那些手下,以后也不准进出王府。”
张铎诧异望着他天佑帝。
此番做错事的,不是豫王吗?怎么要连瑞王一起罚?
不过想到豫王和瑞王两人这些年的做派,他又觉得似乎一起罚也挺合情合理的。
又问了一些细节,天佑帝让张铎退下。
“陛下,夜深了,奴才伺候您洗漱?”王茂上前道。
天佑帝却是摇摇头,眸色沉痛,“朕不困,去坤宁宫。”
王茂垂眸,让小太监备了龙辇,抬着天佑帝去了坤宁宫。
一路上,宫灯稀疏,越走越冷清。
等到了坤宁宫前,更是孤寂寒冷。
王茂将天佑帝扶下,只让一个小太监进去掌灯。
自己则是伴着天佑帝缓缓步入。
先皇后去世多年,遗物都在里面,未曾动过。
而此前东宫重新布置,先太子的那些遗物便被搬到了此处。
今夜陛下,想来又是要来“怀念”故人了。
王茂垂着眼。
将人送进正殿后,他与小太监站在门外。
天佑帝进去,缓缓坐下。
年纪大了,有时候他会来此处自言自语。
“梓潼,晖儿,朕又来看你们了。”
“今日,明儿回来了......说起来,他是太子,想来你们两个也会开心些......”
天佑帝在开面絮絮叨叨,王茂却是抬头望天,面色淡淡。
要他说,活着的时候好好对待,比死了再来怀念好多了。
而今频频来此处自说自话,哪里是来“看”?
分明是来求一个心安。
若他是先皇后和先太子,见了陛下就烦,恨不得扑上来打他才好......
一阵风吹来,王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摇摇头。
小太监问道,“师父,您冷?”
王茂瞪了他一眼,低声叮嘱道,“在外当差,不可说话。”
这是他新收的弟子。
以前没收徒的想法。
他不收,自有那些想攀上来的人喊“师父”,喊“干爹”,他有些厌烦。
但去了一趟嘉安府之后,莫名就改了主意。
宫中寂寥,长夜漫漫,若是有个弟子伴在左右说说话,也是好的。
小太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眨巴着眼睛,似乎在说以后不会了。
王茂抬手拍拍他的头。
等了好一会,天佑帝终于里头出来了。
他道,“明日下朝后,你就对外说,朕气病了,除了朕召见,否则谁也不见。”
“是。”
天佑帝重新坐上龙辇,太监们还未抬起,忽见德妃扑了上来,“陛下,请您饶了昊儿吧!”
“陛下!”
德妃身后的宫人跪了一片。
德妃抓着天佑帝的袍角,“陛下,看在昊儿当年拼命救过旭王的份上,您饶过他这一次。”
天佑帝垂眸,“既然你不想要体面,那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