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琼呵斥道:“尔等伶人,狐媚惑主,使陛下不理朝政,只知嬉戏玩闹。”
“又插手内庭,把持文臣武将任免,搅得前朝后宫乌烟瘴气。”
“陛下不下令治罪,已是宽仁,怎敢在此胡言乱语,置陛下于死地?”
三人面色煞白,纷纷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萧宪喃喃道:“爱卿,容朕考虑……”
“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章琼上前一步,沉声道。
“如今,城中百姓皆无抵抗之心,想投降者不知凡几,一旦军心动摇,骄兵悍将们冲入皇宫,取您首级献给秦王,该当如何?”
萧宪悚然一惊:“何至于此?”
“陛下想死,我可不想。”殿中蓦然响起一声娇喝,珠帘一晃,胡皇后从屏风外转了出来,径直叫道。
“不趁现在投降,等秦军杀入宫中,焉有命在?”
萧宪垂头,叹道:“非战之罪,天亡我也!”
“章爱卿,你代朕上表,投降吧……”
“陛下圣明!”
……
荆州,公安城外。
袁文毅率军昼夜疾驰,却被长江之景惊得止步。
江面上,一艘艘战船顺流而下,却无人驾驭,分明是战败后遗弃、散落之象。
难不成,江陵城破,楚国已灭?
戴雅贤又惊又疑:“这才区区一日,萧宪便败亡了?”
柳公寂皱眉:“不一定,兴许只是水师败了,秦军攻入外城。”
“内城与皇宫,尚可坚守一段时日。”
“派斥候前去探听一番便知。”
袁文毅颔首,派遣数名斥候快马加鞭,又令八万大军止步。
从辰时等到傍晚,一个白昼过去,斥候终于回返。
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众人心中拔凉。
秦军攻破外城、水城,围困内城,萧宪畏惧,竟不战而降。
楚国就此覆灭。
戴雅贤叹道:“终究迟来一步!”
柳公寂却不甘心:“郡公,萧宪刚投降不久,民心尚未安定。”
“不如趁高楷立足未稳之时,突袭江陵,或能一战得胜。”
袁文毅沉吟不语。
戴雅贤摇头道:“江陵城已然易主,即便突袭,也只会无功而返。”
“莫要忘了,高楷可不止水师这一路兵马,还有襄阳城数万步骑。”
“秦军少说也有十万之众,驻守江陵城绰绰有余。”
柳公寂哑口无言。
众人拿不定主意,只能把目光转向袁文毅,请他定夺。
袁文毅当机立断:“高楷拿下江陵城,绝不会拱手让人。”
“传我军令,绕行澧州,攻打黔中道。”
“攻打黔中道?”众人哗然。
放弃江陵城倒也罢了,为何去打黔中道,这可是边陲荒僻之地,到处是高原、深山老林,遍布烟瘴之气,蛮人如鱼得水,汉人却寸步难行。
袁文毅早有打算:“既然拿不下山南东道,不如进取黔中道,绝不能无功而返。”
“况且,黔中道虽然荒僻,涪陵江以北十五州,却也有不少汉人。”
“只要拿下这十五州,也就大功告成了。”
黔中道地势特殊,一条涪陵江横贯东西,划分南北。
北面十五州,与剑南道、山南西道、山南东道、江南西道、岭南道毗邻,蛮、汉杂居,为大周朝所设经制州。
西南面,大多是蛮人、僚人、濮人等少数族群,不成建制,混乱不堪。
拿下十五州,整个黔中道也就大致平定了。至于异族人,杀一批,拉拢一批,恩威并施,自当顺服。
戴雅贤赞道:“大将军深谋远虑!”
正如袁文毅所说,高楷夺取江陵已成定局,拿不下山南东道,收回黔中道也不错,总比无功而返要好。
柳公寂面色难看:“郡公,此一去,复州必然不保,得而复失岂不可惜?”
袁文毅不以为然:“一州和一道相比,孰轻孰重?”
柳公寂无言以对。
戴雅贤宽慰道:“谋大局者,不计一城一地之失。”
“若能收回黔中道,亦是大功一件。”
袁文毅颔首:“郝金称窃据黔中道,称王称霸,肆意妄为,也该覆灭了。”
“传令,立即往黔州进发,将其剿灭。”
“得令!”
……
江陵。
萧宪捧着玉玺,一步步走下石阶,挪到高楷面前,下拜道。
“罪臣萧宪,拜见秦王!”
到了这时,他反倒毫无抵触,只觉解脱了。
开创新朝、千秋万代的美梦,也似梦幻泡影一一湮灭。
“平身吧!”高楷虚扶一把,命唐检接过玉玺。
“谢秦王!”
高楷笑道:“你既归顺,便去帝号,为襄国公,宗庙牌位,可迁回家中。”
萧宪松了口气,连忙拜谢,忽觉怅然若失,似有极为重要之物离他而去。
高楷看他一眼,随他俯首下拜,头顶天柱、玉玺、金光轰然消散,再也不存。
孙伯端暗叹,楚国社稷就此灭亡。纵观神州大地,只剩秦、吴两个大国,与罗甸国、魏国,这两个弹丸之地。
秦国再进一步,坐拥十道,一百六十七州,整个北方皆纳入掌控。
假以时日,必能一统天下!
萧宪带着妻儿老小,出皇宫,前往城北一座府邸。
胡氏回望一眼,叹道:“你我都白忙活一场,为秦国做嫁衣。”
萧宪瞥她一眼,冷哼道:“能保住性命,便是邀天之幸。”
“如今仰仗大王恩德,你还能做个国公夫人,享受食邑,还不知足?”
胡氏哂笑:“这么快便对秦王俯首帖耳,一口一个大王,毫不知羞,你可真有脸!”
“无知妇人!”萧宪一甩长袖,偏过头去,“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你才无知!”胡氏气炸了肺,两人吵吵嚷嚷,闹得人人侧目。
高楷听闻禀报,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夫妻,倒是般配。”
夏侯敬德瓮声道:“萧宪屡次和我军作对,那胡氏也为非作歹,不如将萧家财物尽数抄没,犒劳儿郎们。”
“免得他们两人为富不仁,不知收敛。”
张建兆点头:“大王早早下令,不侵楚国宗庙,不杀宗室,严守皇宫、国库、衙署,对百官、军民秋毫无犯。”
“这两人却还招摇过市,理当严惩。”
高楷断然摇头:“他既主动投降,便应妥善安置,怎能抄其家产?”
“此为不义之举,莫要再说这话!”
“是!”两人连忙闭嘴。
封长卿赞道:“吊民伐罪,善待降臣,此为帝王风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