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威力,虽比不上弩箭,但锻造更易,数目可观,军中几乎人人皆会射箭。
这四千弓箭手更为佼佼者,甚至有神射手可百步穿杨。
朱劫仰头一观,吓得面色发白,连忙喝令躲避。
一面面大盾张开,将他护在正中。
“笃笃笃!”箭如雨下,击打在盾牌之上,一阵阵冲击力叫人气血鼓荡,双手酸软。
朱劫虽在众人拱卫之中,仍觉胆战心惊,倘若一个不慎,漏了一箭,他这小命可就难保了。
“咻咻咻!”一轮箭雨刚刚停歇,又一轮紧随其后。
如此交替三轮,足有五百余人死于箭下。
待箭矢不再落下,朱劫仍觉惊魂未定,环顾四周,处处惨叫哀嚎。
若非他这个皇帝尚在坚持,早已溃败逃跑了。
“传朕军令,全军冲锋!”朱劫怎能甘心大败而逃,一咬牙,喝令众人再行交战。
不多时,便至三十步内,前方一面黄色旌旗映入眼帘。
“高楷?”朱劫咬牙切齿,“若不杀你,朕誓不为人。”
高楷淡笑一声,“传令,结陌刀枪阵!”
“是!”
“唰唰唰!”四千精兵神色凛然,齐齐抽出陌刀,握在双手之间。
刀光闪烁,一丝丝寒芒刺入眉心,叫人心惊胆战。
眨眼间,陌刀在前,枪阵在后,密密麻麻,成锥形阵,叠次出击。
朱劫虽有五千步骑,众人却怡然不惧。
陌刀足以斩断战马,乃是抗衡骑兵冲锋的利器,绝非浪得虚名。
一个照面之间,便有数百骑兵连人带马,被斩成两段,五脏六腑流淌一地,哀嚎不绝,腥臭难闻。
朱劫瞳孔一缩:“这阵型,竟如此犀利?”
恍惚间,似阎王索命,骇得亡魂直冒。
一面驱使麾下将士迎战,一面却心生退意,悄然执起缰绳。
便在这时,一声声惊呼响彻四方。
“霍将军?”
“霍将军死了!”
“什么?”朱劫悚然一惊,循声望去,却见先锋军中,霍金刚坠落马下,生死不知。
眉宇间掠过一丝丝惊疑:“莫非又见机不妙,遁逃百里?”
此前,每逢大事不好,霍金刚便以走为上策,溜之大吉。
“这懦夫,空有一身武艺,却胆小如鼠。”朱劫顿生怒火,“只知保全性命,全无忠义之心,要你何用?”
想到此处,他不作理会,任由霍金刚自生自灭。
另一头,霍金刚一时不慎,被夏侯敬德一槊,挑落马下。
一面避开流矢,一面环顾四下,却见三千轻骑十不存一,溃败在即,不由暗叹:“大势已去。”
朱劫已非明主,不愿再为他效力,又无颜面投降高楷,想了想,只能逃往剑南道,希冀蜀王收留。
心思一定,他再无交战之心,劈手夺来一匹马,砍杀一番,趁机窜向高军后营。
“此刻,两军皆在前营交战,后方必然空虚,正可顺势离去。”
“出了战场,便折返渝州,前往剑南道。”
此时此刻,他一心保全性命,至于一品骠骑大将军之位,妻儿老小,皆弃之不顾。
“有命在,才有将来!”
夏侯敬德一时不防,竟被他逃出包围圈,不由勃然大怒。
“霍金刚,哪里逃!”
当即倒提长槊,策马追击。
霍金刚回头一望,哈哈大笑:“夏侯敬德,任凭你如何厮杀,我便不奉陪了。”
“天大地大,必有我霍金刚容身之处,待来日,你我再一决胜负。”
正满心畅快时,忽见斜刺里杀出一支兵马。
“敌将休走,拿命来!”
霍金刚大惊失色,转头望去,失声叫道:“段治玄?”
段治玄领右虞侯军两千八百人,早已等候多时。
此刻见霍金刚逃奔,恰好撞入后营,登时大喜。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军功,怎能错过?
当即持枪策马,迎上前来。
霍金刚无心恋战,虚晃一招便直奔后营之外。
然而,军中弓箭手准备许久,顷刻间,箭如雨下。
任凭他左冲右突,避开九成箭矢,仍免不了一箭,射中臂膀。
这钻心的痛楚,叫他面色煞白,却不敢停留片刻。
须知,段治玄一身武艺,绝不在他之下。
正咬牙狂奔时,忽又有一将杀来。
“夏侯敬德?”
霍金刚心中一沉,狠命鞭打马腹,马儿吃痛,鼓足余力狂奔。
然而,一时不防,踩中一处坑洞,登时倾倒在地。
霍金刚猝不及防,仿若破布麻袋一般摔落,激起一片烟尘。
这一摔,直叫他头破血流,一时间神色恍惚。
“哧!”蓦然,一柄银枪、一杆长槊,齐齐杀来,将他劈成数段。
夏侯敬德、段治玄相视一眼,尽皆大笑。
霍金刚一死,麾下轻骑或逃或降。
朱劫听闻,叹息一声天意,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只是,高楷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转眼间,皂、赤、白、碧四旗,轮番摇动。
夏侯敬德率左虞侯军,段治玄率右虞侯军,哥舒浩领左厢军,马规元领右厢军,兵分四路,一齐追击而去。
朱军兵败如山倒,再无丝毫斗志,个个顾不得军令,争相逃窜。
任凭朱劫如何喝骂,也阻止不得。
无奈,他只能亲执缰绳,驾驭战车逃往军营。
高楷纵马飞奔,笑道:“生死攸关之时,竟也舍不下这皇帝銮驾,却是自寻死路。”
若要逃跑,这战车再是华丽,也比不上一匹骏马。
唐检策马在侧,哂笑道:“死到临头,仍不忘强撑门面。”
区区五州之地,十万军民,朱劫竟登基称帝,已是可笑至极。
如今,却还沉醉在万人之上的美梦中,昏睡不醒。
高楷笑了笑:“这黄粱美梦,到了尽头,也该结束了。”
唐检会意,挥动黄旗,四军将士见此,一面奔袭,一面弯弓搭箭。
顷刻间,万箭齐发。
朱劫身中数十箭,一命归西,杨仕林躲闪不及,亦然殒命。
两匹青海骢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那镶金嵌玉,檀木打造的战车,四分五裂。
悠悠涪河水,奔流不息,将一切雄心,一切霸业,一切不甘,尽数掩埋,化为河底淤泥。
高楷沉声道:“打扫战场,将死去将士尽皆埋葬。”
“另外,诸将功劳详加记录,不得有误。”
“战死者登记造册,名入英烈祠,伤者全力医治,待日后抚恤。”
“是!”众人凛然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