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们顿时慌了神,一些人已经开始悄悄收网,准备逃离。
郡尉见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正要下令,让士兵上前驱赶,将这功劳据为己有。
苏齐的船,却在这时,缓缓地调转船头,迎着那艘巨大的官府楼船,不退反进。
“这位将军,”苏齐站在船头,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说这东西,是神兽?”
郡尉眉头一皱,冷哼道:“此等巨物,非人力所能见,不是神兽是什么?本官劝你识相些,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哦?”苏齐的笑容更盛了,“既然是神兽,那敢问将军,是哪路神仙座下?可有天庭的公文,还是玉帝的旨意?若是没有,你空口白话,就敢替神仙做主,把这‘神兽’收归官府,这算不算……僭越?”
郡尉被这番歪理邪说噎得一滞,随即勃然大怒:“大胆刁民!竟敢在此妖言惑众,与本官狡辩!来人,给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齐已经冷笑着从怀中,缓缓地掏出了一面金灿灿的令牌,迎着阳光,高高举起。
令牌不大,却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令牌之上,用古朴的小篆,雕刻着两个力透金石的大字——
扶苏!
“奉太子令!”苏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在海面上激起无形的波澜,“本官在此为陛下寻访仙药,尔等,意欲何为?!”
琅琊郡尉脸上的狂怒与得意瞬间凝固,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虽然知道这商会派船在附近搜索什么,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偏远的海疆,围猎一头海中巨兽,竟然会一头撞上太子的人!
郡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这已经不是抢功劳了,这是在老虎嘴里拔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你……你……”郡尉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完整。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都面面相觑,握着兵器的手,不自觉地松了许多。
“我什么?”苏齐向前一步,手中的太子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有千钧之重,
一顶“诅咒陛下”的大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下来。
郡尉“噗通”一声,单膝直接跪在了冰冷的甲板上,声音里带着哭腔:“下官……下官不敢!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太子使者,下官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他哪里还敢提什么郡守的命令,此刻只恨不得把自己刚才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回去。他身后的官兵们见主将都跪了,也纷纷丢下兵器,呼啦啦跪倒一片。
海湾内外,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被官兵吓得瑟瑟发抖的渔民们,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他们想不通,前一刻还威风凛凛,要将他们下狱的官老爷,怎么转眼间就跪在那个年轻的商会先生面前,磕头如捣蒜。
他们看不懂那面小小的令牌,但他们看得懂恐惧。能让官老爷吓成这样的,那该是何等通天的人物!
苏齐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船头的郡尉,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他转身,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湾内那头仍在做最后挣扎的巨兽。
“吼——呜——”
就在这短暂的对峙中,那头被两根绳索死死牵制、又在浅湾中反复冲撞的抹香鲸,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恰在此时,潮水涌动,一个大浪拍来,推着它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无法逆转地搁浅在了柔软的沙滩上。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大地都在颤抖。沙石飞溅,海水倒卷。
巨鲸庞大的身躯无力地瘫在沙滩上,巨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解脱般的哀伤。它张了张嘴,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悠长而悲怆的哀鸣,随后,那山岳般的身体,便彻底静止了。
“墨怀!”他高声下令。
“在!”
“带上你们的人和工具,上岸!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头‘神兽’的肚子,给我剖开!”
“遵命!”墨怀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带着十几个墨家弟子,抬着一个个沉重的工具箱,跳下船,涉水冲向沙滩。
郡尉还跪在甲板上,听到“剖开神兽肚子”的命令,吓得浑身一哆嗦,颤声道:“使……使者大人,这……这祥瑞之兽,开膛破肚,恐……恐会引来天谴啊!”
“天谴?”苏齐回头,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天谴有多厉害!你,还有你的人,都给我上岸看着!”
郡尉不敢违抗,只得带着手下士兵,垂头丧气地跟着上了岸,和数百名渔民一起,围成一个大圈,看着墨家弟子的行动。
他们拿出锋利无比的特制长柄解剖刀,可以轻易划开鲸鱼厚韧的皮肤;巨大的滑轮和杠杆组,用来掀开沉重的脂肪和肌肉层。
在墨怀的指挥下,他们分工明确,
腥臭的血液混合着内脏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许多渔民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连连后退。
“找到了!”一个墨家弟子忽然高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巨鲸巨大的肠道中,赫然卡着一个黑乎乎、黏糊糊的巨大块状物。那东西的形状极不规则,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即便是隔着老远,那股味道也熏得人几欲作呕。
两个墨家弟子戴上厚厚的皮质手套,忍着恶臭,合力将那块巨大的、还在滴着污水的“结石”从鲸鱼的肠道中拖了出来。
“砰”的一声,扔在了沙滩上。
这就是……“仙石”?
所有人都愣住了。眼前这个散发着恶心恶臭的黑色物体,与传说中清香四溢、能令人长生的“仙家之物”,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起。
“这……这就是商会重金收购的龙涎香?”一个渔民小声地嘀咕。
“不可能吧?这么臭!”
“俺看就像是那大家伙拉不出来的屎疙瘩!”
郡尉也看得目瞪口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苏齐缓缓走到那块黑色的“结石”旁,无视那刺鼻的恶臭,他伸出脚,轻轻踢了踢。那东西质地柔软,像一块巨大的、混合着杂质的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