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力浑身一震,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禄?秦军在谈论大禄?难道……
他赶紧把耳朵贴得更紧了。
只听帐篷里,苏齐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和一丝轻蔑。
“信?”苏齐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却极强,“刘将军,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去‘相信’一个工具了?我们需要的,是利用。大禄这种人,野心勃勃,又愚蠢短视,正是做我们手中棋子的最佳人选。”
刘邦停下脚步,似乎还是不放心:“可他毕竟是匈奴人的盟友!现在营地里还有几千匈奴精锐,呼衍邪也不是傻子,大禄怎么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哈哈哈……”苏齐这次笑出了声,“刘将军啊,你还是太小看人性的贪婪和恐惧了。呼衍邪把大禄当成什么?一条狗!大禄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与其给匈奴人当狗,还不如给我们大秦当狗,至少,我们不会杀了他吃肉!”
苏齐声音压低了一些,但刚好能让帐外的人听清楚。
“就在一个时辰前,大禄的亲信,已经偷偷来见过我了。”
大禄的亲信……来见过秦军首领?!
这怎么可能!
突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只听苏齐继续说道:“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向我们开出了一个条件。”
刘邦立刻追问:“什么条件?”
苏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他会在明天,主动挑起内乱。他会亲手,将呼衍邪的脑袋,送到我们面前。他承诺,将营地里那所有匈奴的性命,全部献给我们!作为他投靠我大秦的一份见面礼!”
“嗡——”
突力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要凝固了。
背叛!
赤裸裸的背叛!
大禄要杀了呼衍邪!要杀了他们所有匈奴人!要把他们的头颅,当成礼物,送给秦人!
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和恐惧,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帐篷内,刘邦的惊呼声适时响起:“五千匈奴人的性命?好大的手笔!这个大禄,为了王位,还真是够狠!那他想要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昆莫的王位。他要我们帮他除掉昆莫,扶持他登上乌孙王的宝座。他向我保证,只要他当上国王,整个乌孙国,将成为我大秦最忠实的属国。以后,西域的天马,将只为我大秦的铁骑而生。”
刘邦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昆莫王和解忧公主那边……”
“他们?”苏齐冷笑一声,“虽然还有用,但终究不如一个我们亲手扶持起来的傀儡,来得更听话。就让大禄去当那把刀,帮我们把所有肮脏的活儿都干了。等匈奴人被清除,昆莫一死,整个乌孙,不就彻底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了吗?”
“去吧,刘将军。”苏齐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回去准备你的人马。等明天,大禄的信号一到,我们就立刻出兵,接收我们的胜利果实。”
“喏!”
刘邦应了一声,随即,帐篷里传来了他离去的脚步声。
突力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浑身都在发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怕的。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一心一意扶持的盟友,竟然在背后捅了他们这么一刀!
他踉踉跄跄地从阴影里退了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必须立刻逃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叔父!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那匹无人看管的战马旁边,解开缰绳,翻身上马。他甚至都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这一切会如此顺利。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命!
他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股上,战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着茫茫的夜色中狂奔而去。
大帐之内,苏齐和刘邦并肩而立,静静地听着那远去的马蹄声。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刘邦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苏齐竖起了大拇指。
“先生,高!实在是高!”他由衷地赞叹道,“您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连环计,离间计,反间计!”
苏齐只是淡淡一笑,重新拿起那把青铜匕首,迎着灯火,看着刃口上反射出的寒光。
“最锋利的武器,从来都不是刀剑。”
他轻声说道。
“是人心。”
突力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狼,在草原上狂奔。
夜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只有一股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让他浑身冰凉。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在秦军大帐外听到的那番对话,每一个字,都在重复一句话。
大禄要反!
这个认知,让他又惊又怒,又怕又恨!
他拼命地抽打着马匹,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回大营,把这个惊天的阴谋告诉自己的叔父呼衍邪。
当他浑身是血,衣衫褴褛,驾驭着一匹口吐白沫的战马,冲进叛军大营的时候,整个营地都惊动了。
守卫营门的匈奴士兵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狂喜的欢呼。
“是突力百夫长!他回来了!”
“突力百夫长没死!他逃回来了!”
呼衍邪正在自己的大帐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夜袭的惨败,让他颜面尽失,一千精锐的损失,更是让他心疼得滴血。他正想着该如何向单于交代,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哗声。
“怎么回事?!”他怒气冲冲地吼道。
帐帘猛地被掀开,突力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直接扑倒在呼衍邪的脚下。
“叔父!”他抬起头,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泥土,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叔父!我们被骗了!我们中计了!”
呼衍邪看到自己的侄子居然活着回来了,先是心中一喜,但随即,一股怒火就涌了上来。他一把揪住突力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千个勇士,就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了?你还有脸回来见我?!”他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突力一脸。
“叔父!不是的!你听我说!”突力顾不上擦脸上的口水,他抓着呼衍邪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是圈套!从一开始就是圈套!大禄!是大禄那个混蛋出卖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