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想法极具诱惑力,也一针见血地抓住了商人的本质。
利用人性贪婪,为大秦的国策铺路,这正是苏齐最擅长的阳谋。
“可是,让谁带队?”
扶苏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领头的人,必须绝对可靠。”
“他要懂经商的门道,能完美伪装;更要有足够的胆识和谋略,应付沙海中的一切未知。”
“这样的人,太难找了。”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王潇潇也在脑中迅速筛选着人选,却发现每一个都差了点意思。
这趟差事,比真刀真枪的厮杀要凶险百倍,对领队的要求,已经超出了将领的范畴。
就在这时,苏齐忽然笑了,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长公子,你们看我,怎么样?”
扶苏和王潇潇猛地转头看向他。
“你?”
扶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行!”
他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绝对不行!”
开什么玩笑?
那个地方的危险,没人比他更清楚。
流沙,戈壁,嗜血的马匪,还有那些笑里藏刀的西域小国。
苏齐去?
这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家伙,去那种地方,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夫君,我觉得可以。”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让扶苏的反对戛然而止。
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望向自己的妻子。
王潇潇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没有丝毫动摇,无比认真。
“夫君,你先别急着否定。”
她缓缓道出自己的理由。
“你仔细想想,除了苏先生,还有谁更合适?”
“他懂人心,懂利益,能把那群老狐狸一样的商贾哄得团团转,这是我们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比西域的沙丘还多,真遇到危险,他绝对是跑得最快,也是最懂得如何保命的人。”
扶苏的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苏齐看着扶苏那副纠结又担忧的样子,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他知道,这位长公子是真拿他当兄弟。
“长公子,你就别把我当成瓷娃娃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我承认,论打架,我连个伙夫都打不过。”
“可论跑路和动脑子,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再说了,我又不是一个人去。我会挑上一批商人,再带上五公子拨给商会的最精锐的护卫。”
“咱们的口号很简单。”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
苏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就拿钱砸!”
“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用金子砸不开的路!”
他走到扶苏面前,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异常清澈而严肃。
扶苏被他这番话彻底说动了。
他胸膛起伏,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苏齐的肩膀上。
“好。”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压上了万钧之力。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扶苏的目光无比坚定。
“无论任务成败,你,必须给我完完整整地回来!”
苏齐笑了。
“放心吧,长公子。”
“我这条命,金贵着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扶苏、王潇潇继续准备前往辽西。
而苏齐,则留在朔方,着手组建大秦第一支深入西域腹地的“黄金”商队。
朔方城外,风雪肆虐。
一支规模不大的队伍,在苍茫天地间整装待发。
千余名蒙恬帐下最精锐的斥候再加上扶苏本身的几千人的护卫队,人马皆披着灰白色的冬裘,与风雪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偶尔从战马鼻孔中喷出的白气,
扶苏与王潇潇并肩立马,同样换上了一身便于长途骑行的劲装。
“大哥,辽西那地方天寒地冻,你身子骨又算不上壮实,千万仔细。”
公子高声音沉闷地叮嘱道,
他从亲卫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皮囊,塞进扶苏手里。
“这里面是我珍藏的烈酒,喝一口,能从嗓子眼一直暖到脚底板,路上带着御寒。”
扶苏接过酒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字。
“好。”
他的目光,转向另一边。
“先生,朔方这边,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长公子。”
苏齐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挤出几滴困倦的泪花。
“五公子负责砍人,我负责算账,分工明确,合作愉快。”
“保证您回来的时候,朔方城固若金汤,钱库里金子堆成山。”
公子高听了,嘴角不自觉地咧开,这话他爱听。
扶苏没再多言,利落地翻身上马。
王潇潇的动作更是飒爽,矫健的身影在马背上稳稳坐定。
“出发!”
随着扶苏一声令下,千余骑兵悄无声息地启动,化作一道灰色的影子,向着东方那片苍茫的雪原,疾驰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在风雪的尽头,公子高才收回目光。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齐,
“你那什么‘黄金商队’,到底打算怎么搞?人选好了吗?”
“不急。”
苏齐揣着手,慢悠悠地往营帐走。
“割韭菜嘛,得先施肥。”
“得让韭菜们自己长得壮壮的,心甘情愿地伸长了脖子,才好下刀啊。”
公子高听不懂什么叫韭菜,但也懒得追问,
当晚。
朔方商会所有“天字号”和“地字号”的商贾代表,都被“请”到了征西将军府的宴会大厅。
宴无好宴。
这些刚刚被狠狠割了一刀的商人们,此刻坐立不安,不知这位新上任的征西将军,和那个满肚子坏水的苏先生,又憋着什么招数。
酒过三巡。
苏齐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诸位,今天请大家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富贵,想送给大家。”
他此言一出,底下瞬间安静。
南阳豪商吕文,那个花了二十万金买下第一个“天字号”名额的巨贾,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死死地盯住了他。
苏齐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走到大厅中央,身后的亲兵“哗啦”一声,挂起了一幅巨大的西域舆图。
这图比乌氏倮献上的那一幅,要粗糙得多,很多地方都是模糊的空白。
“诸位请看。”苏齐拿起一根长杆,点了点舆图上的一片区域,“这里,是月氏。而这里,是大宛。传闻中,那里的马能日行千里,流出的汗像血一样。一匹汗血宝马,在咸阳能换什么价,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又点了点另一处:“还有这里,精绝国,遍地美玉,财富堆积如山。可他们的国王,据说连像样的军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