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队长，飞狼圆满完成任务，正式归队，向您报道！”
赵政毅满面笑容，早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前去。他拍着原野的肩膀连连称赞，“欢迎你凯旋归来，祝贺你又立新功。好小子，不错，不错！”
原野立刻放松了严肃的表情，也笑道，“队长，这么急着找我来，不单为了表扬我吧！是不是有新任务？”
“不急不急，来，来，坐下来慢慢说！” 赵政毅一边指引着原野坐到沙发上，一边微笑着说。
原野注意到，赵政毅强撑的笑容掩盖不住他惨淡的面色。他说话的声音沙哑，底气严重不足。茶几上的玻璃杯里是刚泡的药茶。棕褐色的液体蒸腾出袅袅的中药的气味。
原野皱了皱眉头，关切道，“赵叔，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我挺好的！”
“那……您是心情不好！是有什么事嘛？”原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嗯……这个……” 赵政毅被原野目光的穿透力怔了一下，连忙道，“呃！没事没事，可能最近有些上火吧！”
赵政毅眉眼间瞬间的犹疑和慌张让原野感到：第一，他最近的心情的确有很大的问题；第二，他的心情问题和他原野有关；第三，他接下来要说的事肯定不寻常。
赵政毅收了收笑容，轻咳了一声，这是要谈正事的节奏。
终于，他严肃道，“这次急召你回来，一方面是通报一下嘉奖令，荣誉也是对咱们工作的肯定吗，更是组织上对咱们的关怀和鼓励。另一方面……”
话还没说完，赵政毅突然干咳了起来。止不住的剧烈咳嗽让他的脸憋的发紫。原野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担心他别把肺咳出来了！
他凑过去伸手准备帮他抚抚背顺顺气。赵政毅朝他摆摆手，咳嗽终于缓和些。代之以剧烈的喘息。原野端起茶几上的杯子递给他。他接过杯子呷了两口，才慢慢的缓过气来。待呼吸平稳下来。他又喝了两口茶水，然后慢慢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眼睛一直看着轻轻摸索着茶杯的手指。
“到底是什么难以启齿事，让他今天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原野心里不由一阵紧缩。
静谧的空气里充斥着紧张的气息。听着秒针哒哒哒哒走过了六十下，原野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到底什么事？”
赵政毅皱了皱眉头。他神情黯然道：“是这样的，组织上建议你下基层，到地方公安机关参加工作。”
“什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原野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是让我离开战队吗！”
赵政毅按了按手掌，示意他坐下来，和缓地说：“别激动！地方公安机关也需要人才嘛！只要你是块料，在哪儿都一样大显身手，建功立业。”
“可是，为什么？”原野涨红着脸庞，眼睛咄咄逼人，机关枪似的一通质问，“是我不合格吗！我是以全优的成绩入队的。一年的实习期内，您一直肯定我的表现。上次您还说，给我的转正评定是优秀。怎么突然就告诉我，被淘汰了！”
“不是淘汰！”赵政毅缓缓地说，“没那么严重！你别多想！”
“那是为什么！？请您给我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只是出于某种考虑，这项工作危险性太大，可能你不太适合。”
原野笑道，“您是觉得我贪生怕死。我不怕危险！或者说，当初选择这个职业，我就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
“想想你的家人！你要是有什么意外……”
“我的父母很支持我，这您是知道的。况且，谁没有家人呢！”
“是啊……”赵政毅的声音低沉，他垂了眼睑看着墙角，“他们……的确……很支持！”
“那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我犯了错？”
“不该问的不问！你忘了保密纪律了吗！”赵政毅突然严厉起来。这是他的杀手锏。到关键时刻就用纪律压人。
原野缄了口，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闪着火光。一肚子的问题，终究无话可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原野终于缓缓地开口：“如果这是组织上的决定，我无话可说，只有服从！不过，说实话……” 说到这儿，他突然梗住了，喉结迅速上下滑动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抽了一下鼻子，苦笑道，“一年来，尽做了些边缘和外围技术工作，都没办过一个像样的案子，就这么离开，我不甘心！”
“这也是组织上对你的关心，你不要有别的想法或者心理负担。不是你不够优秀更不是你犯了错。说句实话，我也希望你……”
赵政毅抬眼突然对上原野期望的眼神。他似乎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了希望，会被挽留或者可以争取到留下的机会。
赵政毅心里一沉，定定地对着原野说：“我也希望你到基层去！”
话一出口，赵政毅看到了原野眼睛里满满的失望，受到惩罚却不知道错在哪儿的孩子般的不安和焦虑，发蔫的小花儿般无精打采地耷拉下了脑袋。
又是许久的沉默。
“‘建议’就是‘决定’吗？”原野沉沉地问。
赵政毅叹了口气，终于说：“组织上只是‘建议’，并不是决定。”
“那谁做最后决定！”
“是留下还是退出，最终由你自己决定。话我只能说到这儿了，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原野精神一凛，突然焕发了生机般，“如果是这样，不用考虑了，我心意已决，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似乎被他的慷慨激昂的情绪刺激到了，赵政毅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看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赵政毅，原野疑惑道：“赵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您突然就这么不待见我了！”
“不该问的不要问！” 赵政毅略显苍白的脸一沉，威严不减。
原野嘿嘿笑了，“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想做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不能说就算了！”
“好吧，我会把你的决定向上级汇报。” 赵政毅长长出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是这样的表现！”他两手拍在扶手上，顺势站起来，“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那么，” 赵政毅表情严肃，声音坚定命令道，“飞狼同志！”
“到！”原野打了个立正。
“现在宣布你正式成为一名尖刀队员。有一项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哦，什么任务啊？”原野认真地问道。
“简单！去A市的远通公司当货车司机。”
“货车司机……”原野咧了咧嘴。
“怎么，不满意！那你要怎样，大学生，去应聘白领高管吗！长能耐了，还看不起劳动人民了！怎么司机当不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原野挠了挠脑袋，勉强笑了笑，“当司机也挺好的！” 他继续问，“这个远通公司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是你的任务！”
“嗯！”原野微微点点头。
“这次的任务，对你来说是个新的挑战。有信心吗？”
原野笑道：“没问题！”
“嗯！没问题就好！”赵政毅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这次你要用‘肖凌风’的身份。”
“什么！”原野一下皱了眉头，一脸的排斥和不满，“怎么非得是他！就因为我和他长得像吗！”
“他的这种有劣迹的身份更为隐蔽，更容易接近目标。这是上级的决定，难道还要我给你解释解释吗！怎么，你还挑肥拣瘦呀，要想完成这个任务，必须接受这个身份！” 赵政毅斩钉截铁地说。
原野沉默了。他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他像中了魔咒一样被“肖凌风”纠缠上了。越是想撇清，越是瓜葛不断。他无法接受，今后他不但要被称为“肖凌风”，还要以“肖凌风”自称，甚至要变成“肖凌风”，非要让他和深恶痛绝的“肖凌风”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吗，他怎么能做得到！
赵政毅见原野一脸的阴沉，半天不吭声，便缓和了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和他有瓜葛。可是这是工作，上级有上级的考虑。”见原野仍没有说话，赵政毅抬起手臂，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好吧，给你十分钟时间，你考虑一下。不行的话，我就如实汇报，另行安排。”
“不用了！”原野终于开口了。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去就是了！”
“不情愿的话也不必勉强，本来也是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心里有包袱，是不可能做好工作的。”
“不会！既然决定了，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第一次任务就打退堂鼓，不是我的风格。就是有天大的困难我也会克服的，您放心吧！我有我的理想，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轻言放弃。我有目标，我不能比他差。我服从安排，坚决完成任务。”原野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我冒充他，会不会容易暴露啊。必竟这个人是存在的。”
“这点你放心，他绝对不会出现的。”赵政毅停下来思索了一下，“实际上，他……”他想要做个解释，可是还不待开口，便被原野打断了，“不用说了，我不想提他！”
“嗯，这样也好！总之，这一方面你不用担心！”
原野的目标是“野狼”，这一点赵政毅知道。“那好，今后，你就是肖凌风了。”边说着把一个资料袋递给他，“这是肖凌风和远通公司的一些资料，你先看一看。”
原野捧着资料袋低着头，却并没有打开。看得出，他的情绪仍纠缠在对他这个堕落哥哥的感情斗争中。赵政毅站起身，背着手在地上缓缓地踱了一圈。看了看他的样子，又说道：“原野，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可是干我们这行，控制情感也是个基本功。这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或者说是残酷，但是很重要。否则，很容易被它拖累，影响工作，更严重的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甚至是危险。”
原野抬头做了一个深呼吸，说了声“我知道”，拿起资料袋慢慢打开。
原野一边说，一边翻看着资料。忽然，他抬头对赵政毅说，“欸，队长！刚刚说的下基层的事，不会是对我的考验吧！”
“怎么，后悔啦！现在退出也来得及！”
“不不不，不后悔！只是觉得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有点晕！”
“你小子也有晕的时候！怎么有意见哪！”
“我没意见，坚决服从命令！”
“你放心，组织上不可能拿这么严肃的事情跟你闹着玩！更不会用这种方式考验你！”
接受了任务，原野起身，准备离开。赵政毅送到门口，忽然皱了皱眉头，说了声，“对了，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