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安在听了陈玄给出的三种选择后，心思电转间，抿嘴轻笑：
“听起来，我当然应该选择第三种。”
“但是，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出另外零两种选择。”
李学安伤势惨重，费了很大力气才艰难的扶着座椅起来，抬着脑袋朝着车窗外看去。
乌泱泱的大群村民还在向着河边涌去，借着时不时闪过的惨白雷光，李学安能看到这些村民各个神情呆滞肢体僵硬， 一个个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也需要救？”
李学安扭头看向陈玄，后者坦言道：
“我可以施展援手，但也分身乏术。”
“不过对我而言，救一人与救一群人，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想听听你的选择。”
李学安低头陷入了沉默，此时就连向来最是善良的雪梨，都不知该如何劝说。
正如陈玄所言，现在正是两难之处，他也只能先救助一方。
“我还是躺会儿吧，只能拜托陈爷您，尽可能快一点儿，我可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如果，万一的话···”
“希望你能给我收个尸吧，我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走回村子的，太累了。”
李学安躺回座椅上，抬起一只手压住心口，居然真的缓缓闭上了双眼开始休息。
他如此抉择，倒是让车里的人都大为震惊，尤其是李学启，带着满脸疑惑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管那些贱民？”
“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会···”
不等李学启把话说完，李学安就开口打断了他：
“如果你现在不在车上，而是在乡亲们的队伍里呢？”
“要是你爹没在你身上留了个辟邪的符，你这会儿可能也在外头淋着雨呢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希望我先拖着陈爷去给我治伤，还是先去救你呢？”
李学安短短几句话让李学启哑口无言，见他许久无言，李学安笑了笑又道：
“如果是以前，我应该也会先保全自己。”
“但前天晚上陈爷有句话让我琢磨了很久，他说我虽然现在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小贼，但村里人毕竟还是给我养大了。”
“而且就算我从小就偷鸡摸狗，但他们平时最多也就骂我几句，也没真的打过我，甚至前几天还帮我把粮食收了给送家里去了。”
李学安面色平静，但藏在身下的那只手摸摸握紧了拳头。
“李学启，我后悔了。”
“如果我不去京城，不去把陈爷请来，咱们都还过着以前的日子呢。”
“我仔细想过了，你肯定还会一直欺负我，但应该也不至于真给我整死吧？”
“可惜啊，咱们都回不去了。”
相较之下，李学启隐藏情绪的能力就要弱上许多，不知不觉间已经涕泪横流。
但让他困惑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从何而来，甚至他还很认真的想过李学安提出的问题。
如果前几天李学安没有逃出小洼村，自己说不定真的一时兴起就给他弄死了。
毕竟，李学启并不觉得弄死个‘贱民’是多大的事儿，反正小洼村这地方偏僻的很，而且李学安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孤儿，肯定也没人为了他得罪他们父子。
“玛德，只要你以后在村儿里规规矩矩的，老子就不欺负你了。”
李学启没有正面做出回答，只用自己的方式给出了承诺。
李学安无奈一笑，心想以前是没自己想过，李学启身上其实有很重的孩子气。
但是因为有李博远对他的纵容，让他过度放纵了自己的恶行。
“陈爷，快看！”
“那些人干哈呢？总不能是准确去摸鱼吧？”
大金牙突然尖叫起来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众人赶忙循着大金牙的视线看去。
只见这会儿村民已经到了原本的河岸地带，但因为水位大幅度上涨，原本的堤岸早已经被河水覆盖，此时的村民实际上是成群结队走进了水中。
更要命的是，村民们似乎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而从他们的去向判断，像是要集体走进河里。
“开车过去，拦住他们！”
陈玄当机立断，勒令大金牙开车前去阻拦。
但大金牙这会儿却不敢妄动，拼命恳求：
“陈爷，您看看清楚，前头的水比咱车轱辘都高，咱要过去可就陷进去了。”
陈玄目色中添几分阴沉，语调也冷了下来，只压着嗓子说了俩字儿：
“开车！”
大金牙知道是劝不动这主儿了，只能死死把住方向盘踩下油门。
“你们都把安全带系上哈，别被甩出去了。”
大金牙的驾驶技术比想象中好的多，虽然河水漫过了车轮，但已经稳定向前行驶。
饶是如此，陈玄还是觉得太慢，不断催促大金牙提速。
大金牙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尽可能把车速提到最快，紧赶慢赶之下，总算抢在村民‘跳河’之前，将面包车开到了村民跟水势大涨的河道之间。
此时这地界的水位已经漫过半截车身，以至于这台小面包车成了悬浮水中的孤岛一般。
大金牙双手拍在方向盘上，向陈玄汇报情况：
“得嘞陈爷，熄火了，这会儿咱怎么把车开出去都是个问题。”
陈玄没有去理会大金牙的抱怨，用力拉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
一瞬间，裹着泥沙的黄水倒灌而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把脚抬了起来。
“丫的这水是不是忒凉了点儿？这特么又不是寒冬腊月的，跟特么一脚踩进冰窟窿似的。”
大金牙嘴快，第一个骂了出来。
陈玄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便急声下达命令：
“你们在车上等着，如果等下水位再升高，就丢了车先逃回地势高的地方。”
简单交代了几句，陈玄便从车上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当他准备关上车门的时候，金刚伞却从车内探了出来，挡住了即将闭合的车门。
“你下车，我早晚都是要跟着一起的。”
雪梨缓缓拉开车门，陈玄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只能将所有的规劝之词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