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周序言开着车，平稳地停靠在温九住所的楼下。
周围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四周一片寂静。
他熄灭引擎，侧过身，在温九解开安全带的间隙，颇为得意地拍了拍方向盘，又朝车外示意：“看见我这辆座驾了吧？性能不错，外形也够硬朗。只要转为正式组员，分部就免费配发一辆同款的，以后你开出去，想想都拉风。”
温九推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只淡淡回了句：“我没考驾照。”
周序言脸上的热情稍滞，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干笑了两声：“啊……这样啊，那确实……当我没说。”
他收起推销员般的口吻，转而叮嘱正事：“那我先回去了，记住，你那个追踪感染器一旦再有示警，务必立刻通知我们。”
“知道了，会的。”温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只想快点结束对话。
周序言说着，又忍不住嘀咕：“不过考虑到你这特殊的运气……我总感觉……”
“别感觉了。”温九直接打断他，眉宇间尽是倦色，“你能说点好听的吗，我还不至于那么霉，快回去睡觉吧，我也要休息了，今天实在太累。”
见他确实困乏至极，周序言也不再啰嗦，点了点头：“行，那你赶紧休息。”
看着周序言的车离开，温九这才转身，用仅剩的力气打开家门。
他径直走向客厅，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长舒一口气，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其实说是‘绷紧’也不太对，在冷静值和快乐值的双重作用下，温九精神状态倒是还好，只是身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困倦至极。
在沙发上缓了片刻，身体的倦意并未消散多少。
他起身走向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驱散一些睡意，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来短暂的清醒。
他甩甩手，推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准备倒头就睡，动但就在开门之后，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卧室里并非一片黑暗。
一盏灯……亮着。
光线便毫无遮挡地铺满了他的视野，也照亮了房间内的景象。
一个女人端坐在他的书桌前，但姿势极其古怪——她完全背对着门口，面朝着桌子紧贴的那面墙壁。
女人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素色睡裙，深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几乎盖住了她的整个后背，发丝显得有些干燥，缺乏光泽。
她的身形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肩膀微微耸起，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态，右手抬起，正进行着一个缓慢而重复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对着面前的墙壁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她对身后房门的开启，对温九的出现，浑然不觉，依旧专注地、机械地重复着那个诡异的梳头动作。
温九在门口站了很久，卧室里只有灯光和那个女人梳头的细微声响，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他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看着她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梳理长发的动作。
但他不说话，不代表对方会一直无视他。
那个端坐的女人停下了梳头的手，然后，她的头颅开始转动，但却并非是带动肩膀和身体的自然转身，而是脖颈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甚至可以说是违反了人体构造的角度，硬生生、咯吱作响地扭转过来，直至那张脸完全面向了门口的温九。
整个过程中，她的身体和肩膀却依旧纹丝不动地对着墙壁。
灯光下，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
她的眼睛很大，瞳孔却缩得很小，几乎看不见，只剩下大片的眼白，正直勾勾地盯着温九。
嘴唇没有涂抹任何东西，却是一种暗沉的紫红色，嘴角微微向上牵扯，像是在笑，又没有任何笑意，显得僵硬而怪异。
她看着温九，那双几乎只有眼白的眼睛眨也不眨，然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质感：“我美吗？”
温九的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简单地回了一个字：“美。”
听到回答，女人脸上的怪异笑容似乎扩大了一点。她抬起一直垂着的左手，用尖锐的指甲，从自己的眼角下方开始，缓缓地、用力地划下。
皮肤组织被轻易地分离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出现在那张青白的面孔上，却没有流出任何血液，只是翻开了皮肉，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组织。
她再次问道，声音似乎因为面部肌肉的撕裂而有些含混：“还美吗？”
温九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新增的伤口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美。”
女人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表情。
她伸出双手，手指抠进脸颊两侧的皮肤，然后用力向外一扯。伴随着“嘶啦”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她竟将自己整张面皮硬生生地扯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
失去了皮肤的面孔，只剩下模糊的血肉和筋络，眼眶和嘴巴的位置变成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她的声音也彻底变了调，尖锐得像是金属摩擦：“现在呢？”
温九看着眼前这可怖的一幕，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我说，这些恐怖片里早就用烂的套路，真的有意思么？”
失去面皮的女人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温九，尖锐的声音里透出疑惑：“你不害怕？”
“怕。”温九回答得很快。
“可是我没看到。”女人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解。
温九揉了揉眉心，语气里的疲惫感更重了：“我是说，我怕今晚睡不着。”
女人那模糊的轮廓顿了顿，声音里的尖锐也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温九抬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床，“你能从我的梦里出去吗？我要睡觉了，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