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倒瞟着他笑,“瞧琏二爷说的,我倒听不明白了,莫非琏二爷是做错什么了?”
“若说做错了,琏二爷都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焉能不知?可琏二爷却还是做了,那便是说琏二爷自己不觉着有错。”
“既然琏二爷没错,那我又为何要生琏二爷的气?”
黛玉这话两头堵,贾琏咬着牙尖儿尬笑,却无言以对。
黛玉便召唤,“紫鹃,琏二爷若还想在这儿坐着,你要奉茶伺候。我先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黛玉说完出门,紫鹃端了茶过来,态度却并不热络。
“琏二爷当真要坐么?姑娘过去老太太那边,必定是要留饭,这便不知几时才能回来。琏二爷又在这空屋子里坐着做什么呢?”
贾琏眯眼看着紫鹃,有点牙疼。
紫鹃对他一向有些不大待见,他知道紫鹃还是更希望黛玉与宝玉做亲。紫鹃兴许也是因为自小就在老太太房里伺候,对他风流成性颇为了解,于是觉得他配不上黛玉。
贾琏接过茶杯,眯眼看紫鹃:“其实你心下想的没错,我这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是有些配不上你家姑娘的冰清玉洁。”
“可是这也得分你拿我跟谁比!你拿我跟你姑娘比,我自然甘拜下风,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可逆若拿我跟宝玉比,你若当真觉得他竟比我还好,那我倒要请个太医来,帮你瞧瞧眼睛了!”
紫鹃抿了抿嘴,“琏二爷这又是作甚?琏二爷惹了我们姑娘不高兴,琏二爷自己哄不好,便拿我们来撒气?”
贾琏轻笑,“你也不用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依我瞧着,你就是更希望你们姑娘跟了宝玉。”
“我且不说你们姑娘怎么想,我单说你,我瞧着你既这么用心撺掇,该不会是你自己想给宝玉当姨娘,于是要借你家姑娘过河!”
紫鹃登时俏脸涨得通红,“琏二爷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贾琏冷笑,“什么话?正经话!”
“你们这些在主子跟前当贴身大丫头的,谁心里没打的这样主意?应名儿是为主子好,实则不过是借主子的名儿,达到你们自己的目的!”
“今儿宝玉那边吵成什么样儿,别说你不知道为的是什么!她与你都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她既安了这个心,竟敢与宝玉公然闹成这样;那你为了你自己的小算盘,故意冷待我,就更简单了!”
紫鹃气得眼圈儿含泪,索性将托盘往茶几上一墩,“琏二爷既不耐烦我在眼前伺候着,那我就躲开,也免得碍了琏二爷的眼!”
紫鹃含泪跑走,贾琏自己捏了茶盅,赌气似的将那一盅茶给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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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揣了一肚子的懊恼回了自己院子。
还没等解开心结,酥润抿嘴笑着进来禀报:“凤姑娘来了。”
因去年一大家子都一起忙活预备给元春省亲接驾的事儿,贾琏与王熙凤因是内外两部分的总管事,于是两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厮处在一起的机会甚少。
如今好容易忙完了贵妃省亲,王熙凤这便卸了差事,主动找上门儿来了。
贾琏倒是眯眼打量酥润,“她来便来,你竟笑成这样作甚?”
酥润便笑道,“正月十五贵妃娘娘省亲,按说贵妃娘娘回宫去之后,凤姑娘必定等着二爷去看她;可是也不知道二爷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竟狠心没去看凤姑娘。凤姑娘这便等不得了,反倒主动来看二爷来了!”
贾琏眯眼盯着酥润,心里因受了前面事儿的影响,微微一个翻涌:“瞧你这话说的。怎么着,你倒是想促成我跟她好?这么说来,你是希望你将来头顶上的正头奶奶是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可警告你,她那人惯爱拈酸吃醋。她连她自己的几个陪嫁丫头都不容,她就容得你了?”
酥润听得一愣,仔细回味一遍,既觉得琏二爷的话叫她委屈,却又觉得琏二爷的话倒也有理。一时左右矛盾,无可化解,这便也有些红了眼圈儿。
“二爷也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如何敢置喙二爷将来的正室嫡妻的人选?”
贾琏看她委屈,便也探口气,“我不是故意凶你。我只是看不得你们一副眼巴巴,恨不得替我决定婚事的劲儿。”
“也或者是我看错了,我今儿是叫宝玉那屋里的袭人给气着了,这便回来看你们都不顺眼。若你当真没这个想头,你就当我方才说胡话,你也别当真往心里去。”
酥润还没等回话,门帘子已经被“豁啦”挑开。竟是王熙凤等得不耐烦,索性自己就不请而入了。
见她这样,贾琏便有些冷淡,“你这又是做什么?你到我这儿是来走城门来了?”
王熙凤小心打量贾琏神色,“你这又是怎了?谁招你惹你了?”
贾琏皱眉,“你这么急着来,找我有何事?”
王熙凤都惊了,“哟,琏二,瞧你这话说的!怎地,我没事儿就不能到你这儿来了?敢情咱们白相识一场,大正月的我来瞧瞧你都不行了?”
贾琏垂了垂眼,“你是何等聪明之人,便当真只是来看看我,就不知道赶着我高兴的时候儿来?你难道这会子看不出来,我不高兴?”
王熙凤倒不怕他,反倒贴着手臂坐过来,“那你倒说说,你又为何不高兴?”
贾琏眯眼打量她,看她这神色就知道她今儿是存心来缠磨他的。
贾琏便探口气,转开头去,心下暗自掂对了一番,缓缓将莺儿糊弄贾环耍钱那事儿说了一遍。
“听说他头一天输了钱,回去被赵姨娘骂,你从赵姨娘那窗外经过,非但没帮忙解决事儿,反倒不分青红皂白,就将那赵姨娘给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