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望着已然消失的水镜,一股悔意涌上心头,顿觉自己真是疯了,竟然选择与魔族合作。
遥想当年仙魔大战,天庭不知有多少神仙战死沙场,若不是圣人出手封印了魔界,恐怕天庭早已覆灭。
他何尝不想彻底毁掉魔界?
可道祖早有训诫:
魔界本是三界根基的一环,魔道更是修仙者勘破心魔、淬炼道心的必经劫数。
倘若没了魔界与魔道,三界的运行便会出现残缺,故而魔界不能被毁,只能封印。
再者,魔界是魔族罗睺陨落之地,只要魔界一日不毁,便会有源源不断的魔族从中孕育而生。
而且,由于魔界是从三界割裂出去的,其法则相较三界更为不完善。
在此环境下孕育出的魔族,受魔道影响,大多嗜血杀戮,且突破极为困难。
加之魔界物资匮乏,他们只能通过相互吞食来修炼。
因法则残缺,魔界孕育出的最强生灵也仅能达到伪圣境界,这便是他们疯了般想攻入三界的根源。
只有进入三界,补全法则,他们才有望突破到准圣境界,更何况三界富足的资源与优越的地理环境,令他们垂涎不已。
而魔界通往三界的通道本就稀少,一是天河处的两界入口,二是趁三界修士心魔滋生时趁虚而入。
玉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萌生出与魔族合作的念头,直至此刻才追悔莫及。
“该死!定是那两只妖猴把朕气得失了心智,那群魔物毫无诚信可言,若将他们放出来,三界必定大乱。”
不过,玉帝又转念思索,放出两个魔族想来问题不大。
毕竟有圣人的封印在,还有佛门以及花果山那两只实力变态的妖猴,总不至于对付不了区区魔族?
然而,玉帝只觉脑袋昏沉,思绪紊乱,紧接着又突然清醒过来,忍不住暗骂自己:
“朕真是疯了!”
总之,魔族狡诈如狐,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引为助力!
玉帝的目光再次落在封神榜上,喃喃低语道:
“一切就指望你了,倘若此战真的失败,你便是让朕避免轮回之苦的最后依仗。”
另一边,在血海深处,白墨正专注于与天道建立联系,忽觉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逐渐消散。
紧接着,一道目光仿若从上虚空中投射而下,直直落在他身上,被这道目光盯住,白墨顿感浑身动弹不得。
那道目光在白墨手中的封神榜上来回审视,就在白墨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时候,冥冥中的那抹目光终于消失。
随后,一道金光自虚空中射向白墨手中的封神榜。
只见手中的封神榜缓缓漂浮起来,其上原本空白的名单逐渐凝聚出字迹,赫然都是封神榜上诸神的名字。
白墨眼中露出喜色,惊喜道:“成了?真的成了!”
看着手中与玉帝所持封神榜一般无二的榜文,白墨将意识探入其中,只见每个名字印记都有一条虚线朝着天庭方向连接而去,那正是封神榜神仙与封神榜之间的联系。
白墨握着封神榜,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自己意念一动,便可将榜上名字抹除,亦能复活上面已经阵亡的神仙。
白墨小心翼翼将封神榜收起,这段时间炼化的涅盘之血已彻底融入经脉,是时候回花果山了。
白墨刚飞出血海,远远便瞥见天波城方向的劫云已然散去,心中不由一动:
天波荀的伪圣劫,也不知成了没?
这般想着,白墨便朝着天波城方向飞去。
刚到天波城上空,一道爽朗的笑声便从下方传来:
“白墨兄弟!别来无恙啊!”
白墨低头望去,只见天波荀一身锦衣,周身萦绕着伪圣境界的威压,显然是突破成功了。
“近来兄弟在三界可是风光无量,只恨兄弟我实力浅薄,帮不上什么忙,兄长可莫要见怪!”
白墨落至他身前,不禁笑道:“那下次再邀兄弟,兄弟可莫要推脱了。”
天波荀笑道:“自然不会,白兄可否前往城中一聚,千万莫要推脱。”
“我此番能突破伪圣,全赖兄弟相助,这等大恩大德,岂是一顿饭就能抵消的?走吧!”
白墨推脱不得,只好跟着天波荀进入城内。
二人酒过三巡,天波荀并没动用法力解酒,脸上已染了醉意,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白兄,我就知道……我的选择没错,跟着老祖,果真能……能成就圣位。”
“就是可惜了我那兄弟,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
白墨心中一怔,他知道天波荀与鬼母等人皆是冥河老祖所造出来的,却不知他还有个兄弟,想来实力也应相当。
随着天波荀断断续续的讲述,一段尘封的往事渐渐清晰:
他的兄弟,乃是修罗王计都,冥河老祖创造的第一批阿修罗的首领。
当年冥河老祖创造阿修罗一族,本就是为了效仿女娲圣人,博取天道的造人功德。
在获得功德之后,冥河老祖便没打算再管阿修罗一族的死活。
更何况那时的阿修罗被血海煞气污染,模样凶戾,一看就不是能教化的样子。
于是,阿修罗一族便被冥河老祖抛弃了。
而修罗王计都便是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他凭借强大的武力统一了阿修罗一族,带领着族人在危险重重的血海艰难求生。
在此期间,计都对冥河老祖可谓是恨之入骨。
既然选择将他们创造出来,却又弃之不顾,这样的“父亲”不认也罢。
后来三清立教,冥河老祖才想起血海深处的“孩子们”,重回故地时,本以为他们早已死绝,没想到竟在计都的带领下存活了下来。
计都面对重新归来的冥河老祖,虽心中满是怨言,但也明白若暴露出来,自己必死无疑,于是便选择隐忍,并且主动带头恭迎冥河老祖。
冥河老祖见状十分满意,当即赐下功法,创立阿修罗教,先后点化了阿修罗四魔王,又将资质平平的计都封为修罗王。
可没过多久,冥河老祖便又当起了甩手掌柜,虽说老祖赏赐了功法,但对于剩下的人而言,如何管理、如何修炼,大家皆是一窍不通。
又是修罗王计都站了出来,毅然肩负起带领众人修炼的重任。
他带领族人们在血海之畔建立起一座座城池,还设法种起了能在血海恶劣环境下存活的粮食。
不仅如此,他还组织大家组团去狩猎血海中的凶兽,以获取资源,保障族人生存。
那时,天波荀尚未寻得自己的道,便时常跟在修罗王计都身旁,虚心学习如何管理阿修罗族。
计都对此也毫不藏私,十分乐意将自己的经验和感悟倾囊相授。
久而久之,两人情谊渐深,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私下里,计都常常因管理混沌无序的阿修罗一族,感到力不从心,甚至濒临崩溃。
天波荀对此只能沉默相伴,纵有满心关切,却不知如何安慰。
日子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过去,阿修罗四魔王先天的优势逐渐凸显出来。
他们与普通阿修罗一族相比,他们悟性更高,修炼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反观计都,资质本就平平,多年来忙于族群事务,修为进展愈发迟缓。
这使得新生一代的阿修罗对他这个修罗王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终于,在某天,计都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
当着众人的面,他破口大骂,将冥河老祖当年的不负责任,以及自己这些年来带领族人艰难求生的种种艰辛,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
可这些年,在族人们的包装下,冥河老祖的形象堪比女娲圣人般光辉伟大,而且血海也是为数不多未受巫妖大战波及的净土。
天波荀由于并未亲身经历阿修罗一族初创时的艰难岁月,尽管时常听计都讲述当时的困苦,却终究因没有切身体验,难以完全感同身受。
最终,计都因公然侮辱冥河老祖,被众人关入地牢之中,同时也被剥夺了修罗王的称号。
天波荀赶忙为计都求情,毕竟计都这些年为阿修罗一族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大家都有目共睹。
可是,剩下的三魔王不像天波荀,拥有色欲法则所赋予的丰富情感。
他们和普通阿修罗一样,尊崇强者为尊,在他们眼中,冥河老祖便是至高无上的强者。
因此,天波荀纵然满心无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关进地牢。
后来天庭仙魔大战爆发,阿修罗族本想参与其中,却被出关的冥河老祖强行阻止。
毕竟,魔界与三界虽本为一体,但终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阿修罗一族若参与此战,若是帮助魔族,必将成为整个三界的公敌。
而要是协助天庭,又实在捞不到什么好处,权衡之下,倒不如隔岸观火。
可谁也没料到,就在这战火纷飞、族群注意力分散之际,计都竟从地牢中逃了出去,还带走了所有忠于自己的手下与亲眷。
这一事件在当时的阿修罗族中引发了轩然大波,众人皆担心计都日后会回来报复,可直到如今,计都都未曾再次现身。
直到前阵子,天波荀冲击伪圣劫时,意外勾起一尊大罗金仙的心魔,击杀心魔后他才发现,那竟是阿修罗与心魔的混血魔族。
由此,天波荀怀疑计都当年可能趁着仙魔大战的混乱,带着亲眷逃进了魔界。
得知这件事情后,天波荀内心有些慌乱,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他总觉得,那位昔日的修罗王,终有一天会带着满腔怨怒归来。
可他又希望,这只是自己因愧疚生出的错觉。
(在早期的洪荒设定里,阿修罗一族本是魔祖罗睺的部下,修罗王计都既是其麾下大将,又是阿修罗族的首领。)
(直至后来的洪荒小说,才将其设定改为冥河老祖。)
(阿修罗一族与魔族的设定存在诸多雷同之处,包括几位魔王的设定。)
(作者在此进行了一定的改编,将计都重新归入魔族阵营。)
白墨听了天波荀的讲述,眉头紧紧皱起。
他之前听太上老君说过,修为越高,冥冥之中对未来的感知就越强烈。
当感知到未来可能发生某些事时,那些事往往就会在未来成真。
看着眼前烂醉如泥的天波荀,白墨示意身旁的阿修罗将其扶回房间,自己则头疼的揉着眉心。
若天波荀的预感成真,身处魔界的计都一旦归来,必将是一场大麻烦。
更为关键的是,如果计都能从魔界脱困而出,那其他魔族呢?是否也能从魔界脱困出?
思虑间,白墨驱散周身酒气,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花果山的方向飞去,他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老君。
与此同时,在魔界的某座营帐之中,一尊生有九颗头颅的魔神盘坐于地,身躯通红如血,黄红相间的星陨锁链缠绕在他粗壮的手臂上,链身泛着冰冷的寒光,仿佛随时会噬人。
他便是逃入魔界的计都,如今已是魔界赫赫有名的魔神。
“禀报魔神,无妄魔王求见!”帐外传来魔将恭敬的通报声。
“让他进来。”
计都的声音低沉沙哑,九颗头颅微微转动,目光扫过帐门,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
“是!”
很快,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汉子大步走入,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目光在计都身上转了一圈,打趣道:
“计都魔神,怎么一副谁欠了你百万魔晶的模样?莫非是又在想三界的事?”
计都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无妄,你若无事,便回去好好调教你那些心魔,你那群废物哪个不是有来无回?”
“还不如玄煞训练的魔将魔帅实用。”
无妄听了也不恼,依旧笑道:
“咱们同为魔尊效力,何必火气这么大呢?”
“ 我可是带来了好消息,魔尊已经和那位天地至尊搭上了线,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踏回三界了!”
“到时候,我率领的心魔一族,还有玄煞的魔兵,肯定是第一批进军三界的,你啊,怕是要往后排了。”
不等无妄话音落下,计都手臂一扬,星陨锁链如毒蛇般窜出,瞬间缠住无妄的脖颈。
只听“咔嚓”一声,无妄的身躯竟直接被绞成了虚无。
可下一秒,一团黑色迷雾在原地腾起,无妄的身影重新凝聚出来,他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
计都!你疯了不成?要杀人啊!若不是我是心魔,修的是心魔道,恐怕早就被你弄死了!
计都收回锁链,眼神冷得吓人,说道:
“要么,你现在就去找魔尊,主动退出第一批进军三界的名额,让给我。”
“要么,就永远留在这营帐里,别再在我面前聒噪。”
无妄一听,顿时不干了。
毕竟大家都卡在大罗金仙境界数万年了,谁不想进入三界补全法则,进而突破成圣呢?凭什么要让计都先来。
“我不管,这是魔尊安排的。你要是有意见,自己去找魔尊!”
计都不再与他争辩,起身朝着帐外走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你若不肯,我自会去和魔尊说。
计都收起锁链,朝着营帐外走去。
无妄低声咒骂道:“真是个疯子!”
帐外很快传来兵刃交击的声响,不过半个时辰,计都便浑身是伤地回来了。
只见他甲胄破碎,嘴角淌着黑血,九颗头颅上都有深浅不一的伤口,可他手中,却紧紧攥着一张染血的调军令。
无妄见状,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都怪自己嘴贱,跑来计都面前炫耀,这下可好。
他只能狠狠低骂一句“疯子”,化作一团迷雾,狼狈地消失在营帐中。
营帐内重归寂静,计都走到帐边,推开厚重的帐帘,目光死死盯着魔界与三界交界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凶光,沉声说道:
“阿修罗族,冥河老祖…我计都,回来了!这笔账,我们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