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甬道内除了俩人就只有还没死透的修士发出的微弱喘气声。
方黎低着头加快脚步，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身后少女的身份。
多说多想便多错，他们这些堕宗弟子只要抛弃脑子完成尊上命令就好。
若是还想多活几天的话。
“到了。”
方黎面无表情拉开铁门，忍受着身后无边黑暗里传来的摄人威压，用眼神敦促苏温浅赶紧进去，然后迅速关上大门。
苏温浅：“……”
方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嫌弃，愣了一下，朝着她后方努努嘴。
苏温浅转过头，心跳霎时加快了一瞬。
……一张似人非人的面孔，距她的鼻尖只差分厘，紧紧贴在前方，近的连脸上收缩的小孔都能看见。
下方则是多足的长虫身。
温浅羽睫微颤，晶莹剔透的瞳孔放松下来。
玉面冠枭。
这东西习性算不上温顺，只是在没确认对手危险性时不会轻易攻击。
她趁机环绕了一圈周围，笼子内部空间不大，却能放得下大大小小十几只妖兽。
真该庆幸第一只凑上来的是玉面冠枭，否则后面虎视眈眈的梼杌连逐狮能一口把她的脑袋咬掉。
不知道唐尹愉安排的是多少年份妖兽，但从其毛皮上的纹路和外貌特征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和玉面冠枭对上，首要的还是先降低自己的危险性，温浅保持不动，在脑中思考笼中的克制链，她点名要三只妖兽可不是白要的。
这时，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虫缓慢爬入了她的视线。
温浅一下便捕捉到它的身影，旋即皱了皱眉，轻啧一声。
居然还有原杵虫。
这东西的体型在笼中所有妖兽里算是最小的，但危险性极高。
方黎看这小女孩从进去到现在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估计已经被吓傻了，便惋惜的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五日后，记得来开门。”
方黎身形一顿，惊讶于她还能说话，回头看向笼子。
还是……跟刚才没有变化。
这里面的妖兽都个顶个的厉害，以往只需放进去一只到两只，修士们就会被吓到，然后迫不及待的祭出法宝开打，所幸笼子都是用深海锻钢制成，不从外面就打不开。
想起先前修士的遭遇，耳畔还回荡着她说的话，这是把他当门童了？方黎扯了扯嘴角，小声嘟囔着。
“行吧，如果你还能活到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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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黎回到唐尹愉身边复命，后者慵懒的应了一声，未做任何表示。
于是方黎又把最后苏温浅说的话描述了一遍。
唐尹愉嗤笑道：“异想天开，她可知我往里面丢了多少只宠物进去，渡劫境以下的修士撑不住一炷香时间。”
“我若是你，就会等着看她被妖兽撕咬殆尽再回来。”
方黎思索着尊上的话，试探问道，“那……可要弟子再回去一趟看她有没有死？”
唐尹愉摆摆手，烦躁的让他滚。
方黎消失后，整个大殿终于又剩下他一人，唐尹愉摩挲着下巴，脑内上演着可能同时正在发生血腥画面，忽然神情一变，察觉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我希望可以在笼内添置三只指定妖兽。”
“分别是蚕裂犼，梼杌连逐狮以及诸怀鳄。”
修长的指节搭在鎏金扶手上，倏地收紧了。
他当时只顾着注意梼杌连逐狮这个名字，却忘了剩下两种妖兽的危险性也和它差不多，最重要的一点，都是万年前活跃的妖兽。
先不谈她为何不顺势要些温顺强力的妖兽保护自己，反而点名要这三只恶霸妖兽。
若论凶残程度，离渊还有几种妖兽跟它们不相上下，她怎么偏偏要那些不知是否还活着的妖兽，到底是为了刁难自己，还是真的如她所说，因为那什么古籍……
疑虑丝丝搅在一起，唐尹愉单手撑着脸，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一个方向。
都怪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练气三层。
让早该沉寂的回忆压不住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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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前。
他虽为妖皇之子，却因为突然爆发的仙魔妖三界大战流落到人间。
战争没有胜者，人间残破一片，修士更是伤亡惨重，只可惜那会他刚化为人形，失去了身为妖兽时的记忆，无法助父皇将修士一网打尽。
只有以人类的模样修炼到元婴才能恢复记忆，但当时的自己并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他遇见了那个人。
她似乎天生就和红色无比适配，一袭红到张扬的潇洒劲装，长发飘逸，无论站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绝对的焦点。
在修仙界最混乱不堪的时候，她扛起了修士大旗，将失去记忆的自己带回了刚刚建立的云染宗，悉心教导。
因为他喜欢玩毒虫凶兽，她就偶尔抓来一些有趣的虫豸野兽，教他如何驯服管教。
他从没觉得自己跟其他人类有哪里不同。
直到有一次。
她将他丢进离渊历练，离渊作为妖兽适存的地界，普通的人类修士进去则会修为尽失。
三个师兄妹全部用不了灵力，自己却不受影响。
普通的低级妖兽见了他们会远远避开，高级妖兽见到人类会咧开血盆大口冲上来，他们打不过只得跑路。
他那会并不知道自己的真身是凶兽穷奇，还以为独他特别，是四个弟子中最厉害的，能勉强抵挡一阵。
直到半年终于结束。
他站在那人前面，终究是按耐不住，小心翼翼的向她提出疑惑。
“你傻呀。”她啃了一口苹果，手指在空气里画着圈圈，“若不是知道你不受影响，我怎么可能把四个完全没有力量的人丢在那？”
“你是保险，虽说只有筑基期，但既不至于降低历练强度，又不会让你们在碰到高等妖兽时团灭，有危险还可以拖到我来……”
声音好似远去了。
他看着那道晃晃悠悠的红色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不是巧合。
那时只觉得自己并非特殊，想着一切都是她的安排，直至现在才发觉……
难不成她早就知道他是妖兽化形？
即使知道他的身世也愿意带回宗门教养，就像在路边捡到妖兽进行驯服一样。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筑基雷劫一过，他就想起了失去的记忆，从云染宗遁逃至离渊，再到最后一战，都没有机会开口问。
手背上传来丝丝凉意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垂眸一扫，原是那翠蜻漓蛇。
他颇为嫌弃的戳了戳小蛇脑袋，道：“这么久过去了还是只有丁点大，没用的东西。”
说罢，唐尹愉站了起来，随手唤来方黎：“过去多久了？”
“回尊上，已经过去三日。”
想不到这次竟回忆了这么久。
“三日么……”唐尹愉淡淡道：“也罢，就去看看那练气期还有没有碎肉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