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亮还想开口阻拦,可王绍徽是什么人?
那可是在京城国子监有着“活阎王”之称的狠人,又岂会轻易被劝住。
就在这时,被抓的众多学子中,有不少人纷纷开口求饶,声称自己并非学子,没有功名在身,希望能从轻发落。
王绍徽顿时来了兴趣,走上前,对这几人仔细询问。
一番询问后得知,这些人本是街头的青皮混混,只是跟着这些学子来凑热闹,企图趁机捞点好处。
王绍徽听后,立刻笑着说道:“凡是没有功名在身的,都聚集到本官左手边,有功名在身的,聚集到本官右手边。”
不少青皮混混以为这位巡抚大人要从轻发落,赶忙说明情况,被押到了左手边。
其中还有一些学子想浑水摸鱼,也声称自己没有功名,同样被押到了左边。
不多时,左边就聚集了数百人。
王绍徽看着这些人,冷笑连连,说道:“尔等没有功名在身,竟敢围攻钦差行辕,对钦差不敬,形同造反,全部拉去砍了!”
听到王绍徽这话,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赵方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要是这些人都被砍了,他这个知府也就做到头了。
且不说朝廷会不会问责,光是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他赵方亮就得罪不起。
他刚想开口求情,却见王绍徽冷冷地盯着他,说道:“赵知府,在你管辖的地方,竟有人聚众围攻钦差,你却对此不闻不问。
依本官看,你这个常州知府也别干了,回家等着被罢官夺职吧!”
赵方亮此刻彻底放弃了挣扎,这位巡抚大人太过霸道,根本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
站在一旁的邹元标、官应震、张维贤则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王绍徽转头看向张维贤,张维贤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朝身边的将领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所有士兵长刀出鞘,将一众泼皮无赖全部按倒在地。
顷刻之间,数百人便被当场斩杀,钦差行辕外血流成河。
这一幕把剩下的学子吓得屁滚尿流,再没有一人敢开口叫嚣。
王绍徽面无惧色,踩着血迹来到一众跪倒在地的学子面前,冷声说道:“现在轮到你们了!
把他们的右手拇指全部给本官剁下来,让他们长长记性!”
士兵们得令,立刻将剩余的几百名学子全部按倒在地,拔刀剁下他们的右手拇指。
学子们个个惨叫连连,哀嚎声不绝于耳。
王绍徽对此毫不在意,随即转头说道:“把他们全部带下去,好生看押,安排大夫给他们止血包扎,可别让他们死了。
他们就算死,也要死在辽东战场上。”
听到王绍徽的话,剩余的几百名学子肠子都悔青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朝廷态度如此强硬,这位新任巡抚大人手段竟如此狠辣。
不少人纷纷跪地磕头求饶,王绍徽却毫不理会,大手一挥,几百名学子当场就被带走了。
邹元标看着眼前的场景,脸色平静,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张维贤则眉头紧皱,今日之事,不过是给这些江南士绅和东林党人一个下马威,要是他们继续闹事,又该如何应对呢?
官应震心中暗自感叹,这位王巡抚果真是个狠人,与自己可谓同道中人,不禁心生惺惺相惜之感。
田尔耕也暗自惊叹,这位“活阎王”手段之狠辣,比起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毫不逊色。
最后,众人返回钦差行辕,简单交谈一番后,决定明日前往东林书院,将那些策划聚众闹事的士绅和东林学子一网打尽。
当天夜里,邹元标与官应震秉烛夜谈,不知说了些什么。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众人便率领士兵前往东林书院。
与此同时,东林书院内的高攀龙、汪文言、黄尊素也收到了消息,他们与一众东林学子、士绅子弟守在东林书院门前,决定与朝廷来一次硬碰硬。
大军浩浩荡荡地行进,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
就这样,邹元标、张维贤等一行人在士兵的护卫下来到了东林书院。
只见东林书院门口早已人头攒动,聚集了大量的士绅子弟和东林学子。
为首之人邹元标自然认得,正是如今东林党的大佬高攀龙。
他身旁站着素有东林两大智囊之称的黄尊素和汪文言。
双方刚一照面,高攀龙便伸出手指,一脸义正言辞地指着邹元标骂道:“好你个邹元标,你难道忘了自己也出身东林?
如今竟带着这些奸佞来打压我等东林士人,甘愿做朝廷的鹰犬!
今日我等上千东林群贤聚集在此,你若真有本事,不怕背负千古骂名,便将我们全部斩杀在这东林书院门前!
也好让泾阳先生在天之灵,看看你邹元标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我倒要看看,你将来死后有何颜面去见泾阳先生与诸位东林先贤!”
高攀龙这番话可谓言辞犀利,直接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将邹元标定为奸佞之徒。
一旁的官应震和王绍徽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邹元标抬手阻拦。
随后,邹元标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前走去,一脸平静地盯着高攀龙等人,接着又转过身,扫视了一眼聚集在此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绅子弟。
一脸正色地说道:“老夫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自问对得起儒家先贤,对得起天地良心,更对得起朝廷和皇上。
如今的东林,早已不是当年的东林,它藏污纳垢,乱象丛生。
当年,老夫与顾宪成一同创建东林书院,本意是培养莘莘学子,造福天下万民。
可如今的东林变成了什么样子?
大家心里都清楚。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把持朝政、通敌卖国、巧取豪夺,全然不顾天下百姓的生死,无视国家的安危,简直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你们整日嘴上喊着忧国忧民,却从不做一件实事。
如今朝廷在北方推行诸多新政,旨在造福天下万民,而你们却裹挟民意,歪曲事实,抨击朝政,诋毁皇上。
说到底,不过是新政触动了你们的利益,让你们感到心疼了,所以才跳出来,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辽东建奴攻城略地,入侵大明之时,你们在哪里?
西南土司聚众反叛之际,你们又在何处?”
随着邹元标的话音落下,在场不少东林学子都陷入了沉思,高攀龙也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时,汪文言赶忙开口说道:“邹元标,你巧言令色,休要抹黑我东林士子!
当年你与泾阳先生创立东林书院,泾阳先生更是手书‘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对联挂于东林书院门前。
我等关心国事,又有何不可?
若是朝廷君正臣贤,为何不让我们议论?
我大明朝何时有过因言获罪这一条?
如今你们不惜调动朝廷大军南下,以此来打压我等东林士子。
说到底,是你们君不正、臣不贤,横行霸道,胡乱施政,草菅人命,却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邹元标闻言,冷笑连连,随后一脸正色道:“我大明朝确实无因言获罪之条。
当年太祖爷广开言路,旨在造福天下,使有才之士皆可为大明效力,而非让你们裹挟民意、歪曲事实、排除异己。
如今北方天灾不断,百姓食不果腹,朝廷减免北方百姓赋税,可江南鲜遭天灾,你们却对朝廷赋税一拖再拖,还好意思自诩忧国忧民?
瞧瞧你们,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身着绫罗绸缎,可曾体会过忍饥挨饿的滋味?”
言罢,邹元标撩起官袍前摆,指着自己脚上的靴子道:“老夫这双官靴,还是初次入朝为官时,花一两银子所制,至今已过去几十年,靴底都修补八回了,老夫却从未更换。
老夫身上这件官袍,也仅有这一身。”
说着,邹元标脱下大红官袍,露出里衣,只见上面满是补丁。
邹元标指着补丁道:“这每一块补丁,老夫都记得清清楚楚。
国库空虚,百姓疾苦,老夫能粗茶淡饭、有衣蔽体便已心满意足。
再瞧瞧你们,身上哪件衣物不是用上等丝绸制成?
吃着百姓的血肉,却喊着为百姓忧国忧民,圣贤之书都被你们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在这时,黄尊素站了出来,拱手行礼道:“邹老大人以身作则,生活简朴,我等佩服。
但这并不能表明朝廷推行的新政便是正确的。
须知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亦非一家之天下。
当年太祖爷英明神武,驱逐蒙元,开创大明,乃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可如今皇上倒行逆施,朝堂之上无人劝阻,尽是一味阿谀奉承之辈。
国有诤臣,不亡其国。
家有诤子,不败其家。
我等不过是向朝廷传达民心民意,朝廷却要对我等打压到底,这又是何道理?”
邹元标看着黄尊素,微微一笑,说道:“你刚才说天下非一人一家一姓之天下,这话没错。
陛下在朝堂之上,也曾当着老夫的面亲口说过。
陛下是在替天下人当家,其中的苦难心酸,陛下从未向人倾诉。
陛下常言,身为天子,当以江山社稷为己任,以天下万民为根本。
治国理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口口声声说向朝廷传达天下万民的心意,可你传达的究竟是你们这些有功名在身的官绅士子的心意,还是万民的心意?
你口中的天下万民又在何处?
江南等地文风昌盛、富庶繁荣,这无可厚非,但不能以一地之民意民心代表天下之民意民心。
你的理念虽有可取之处,但言辞不当,目光太过狭隘,仅仅局限于江南一地,未能将目光放至大明两京一十三省。”
黄尊素原本还想开口反驳,可仔细琢磨一番后,竟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