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赵烟凝与谢夫人面色难看地回到席间，引来诸多侧目。
她们却缄口不言，只沉默地饮酒。
不多时，慕蓉沅也回到了大殿。他神情肃穆，走到大殿中央站定。
原本起舞奏乐的宫人见状纷纷退下，大殿中陷入了沉寂。
龙椅上的慕容昱有些不安，他强装镇定，声音却带了颤音。
“皇叔这是作甚？”
骆怀慎走到慕容昱身侧，警惕地看向慕蓉沅，手悄悄往腰际藏匕首的暗袋摸去。
慕蓉沅将众人的举动收入眼底，而后微微一笑，行了个跪拜大礼。
“皇上万岁，楚国大喜，刚刚白虎于御花园现身，微臣特来皇上报喜。”
“白虎？”慕容昱面露惊异。
“是，太后娘娘与微臣一同所见，千真万确。”
慕蓉沅一挥手，他的贴身侍从便捧上一个木盒。
里面装着一缕白色毛发，与云仲昌所进献过的别无二致。
慕容昱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时怀瑾。
时怀瑾缓缓起身，向慕蓉沅行礼。
“今日白虎寺落成，又逢白虎现世，着实是上天赐福，楚国大喜。”
诸位大臣多半不相信祥瑞说辞，见慕蓉沅与时怀瑾已经定了调子，只能纷纷附和楚国大喜，皇帝万岁。
慕容昱心中的紧张散去，长舒了一口气，“诸位爱卿平身。”
慕蓉沅依言起身，脸上的笑意更重了些。
“皈无大师受到上天感召，已然随白虎飞升仙界，替大楚祈福。时夫人也是有福之人，被点化做了仙子。”
原本热闹的氛围安静一瞬，大臣面面相觑，明知慕蓉沅的话是无稽之谈，却不敢反驳。
慕蓉沅微眯了眯眼睛，最终将目光落在云仲昌与时怀瑾身上。
“恭喜镇国公，恭喜时大人，时夫人入了仙界替大楚祈福，太后娘娘特封时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时怀瑾心中已有猜测，他看向云仲昌，眼神深沉如海。
“镇国公作何想？”
云仲昌看了看身旁赵烟凝惨白的面色，便知云琼盈大抵是回不来了。
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阴狠。
“琼盈能位列仙班替大楚祈福，是我云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走到大殿中央，已是满面喜色，他对着慕容昱深深下拜。
“臣云仲昌谢皇上、太后隆恩。”
时怀瑾微不可察地嗤笑一声，也走到大殿中央，随他行礼谢恩。
一时间，大殿中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歌舞又起，时怀瑾借口不胜酒力，悄悄离开了酒席。
慕蓉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
仁寿宫内，月隐白用银针刺破手指，鲜红的血珠瞬间自伤口冒出。
他抬手，若即若离地触碰着云琼华的脊背。
云琼华倒抽口气，身子不自觉颤了颤。
“小心你的爪子！”
“你再乱摸，明天就去十二监报到。”
月隐白的动作顿了顿。
不多时，一阵轻笑声传入云琼华耳畔，她抿了抿唇，眼眸晦暗了几分。
“月隐白，你不必这样。”
“怎样？”
月隐白收回手，打开手中的药瓶，装作无意地开口。
云琼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压低了声音。
“你替我做事，我帮你灭药神谷，我们平等交易。”
“平等？”
月隐白轻叹口气，“娘娘是太后，做的交易太多。”
“隐白只有多做些，才能让娘娘记住。”
他用鲜血调了些药膏，涂在云琼华的后心。
“娘娘说，是也不是？”
冰凉的药膏接触皮肤，云琼华身体轻颤，耸了耸肩。
月隐白的唇角微微勾起，清透的眼眸中升腾起浓雾。
“不是。”
云琼华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情欲。
“你越热切，我越忌惮你别有所求。”
云琼华轻叹一声，声音沾染了些不耐，“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月隐白面露惊愕，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停顿。
“只此一次，你好自为之。”
云琼华的声音掷地有声，月隐白眉眼间的缱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兴奋。
“我果然，没有看错娘娘。”
“时大人，你不能进去！”
谢凌苍的声音骤然响起，云琼华微眯了眯眼。
“她如何？是受伤还是中毒？我得去看看她。”
时怀瑾的声音响起，语气急切，全然没有一贯的喜怒莫测。
房内，月隐白上药的动作重了几分，声音带上玩味。
“时大人对娘娘，倒是情真意切。”
云琼华轻笑出声，“月隐白，这话你自己信吗？”
月隐白但笑不语。
“娘娘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门外，谢凌苍拦在时怀瑾身前。
“我看她一眼，她无虞我便离开。”
时怀瑾压抑着自己直接闯入大殿的冲动。
“娘娘无事。”谢凌苍欲言又止。
“……月太医在里面。”
见谢凌苍如此神情，时怀瑾的脑海中猛然闪现宴会上，云琼华对月隐白笑意盈盈的模样。
他看了看紧闭的大殿门，又将目光落在谢凌苍身上，声音带着愠怒。
“她如今竟如此荒唐。”
谢凌苍见时怀瑾这副神情，便知他误会了自己与云琼华的关系。
他下意识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心头却隐隐有喜悦掠过。
不过瞥见紧闭的大门，谢凌苍心中的窃喜骤然消失，眼眸黯淡下去。
“时大人，请回吧。”
时怀瑾喉咙滚动，手指不停转动着扳指，眉眼间阴云密布。
片刻后，他趁谢凌苍走神，快步上前推开了殿门。
殿门大开，云琼华衣衫半褪，月隐白亦衣衫凌乱。
云琼华未想到时怀瑾竟会直接闯入大殿，她冷了声音。
“滚。”
时怀瑾双拳紧握，转身便走。
谢凌苍将殿中景象尽收眼底，沉默地退出大殿，掩上了房门。
时怀瑾再无心思回到宴席，他满脑子都是云琼华衣衫半褪的模样。
云琼盈为入宫，已将前尘往事一并告知于他。
前世，云琼华是他的妻，他们成婚足足三载。
他那些瑰丽的梦，都是曾真实发生的往事。
他与云琼华，曾耳鬓厮磨，互唤卿卿。
他走出宫墙，上了马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