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月 31 日 下午 2 点
一年的最后一天，林晓英背着个老大的包，站在滨河湾云邸门口。
正站着呢，一辆眼熟的车 “唰” 地一下就停在了她跟前。
“天儿这么冷，咋在外面站着呀？” 车窗还没全摇下来，杨帆那带着点冲劲儿的声音就传出来了。
哇塞！好久没当面听到这声音了。
自打那晚过后，晓英回阁楼，再联系可都是靠电话。现在亲耳听到，感觉还真不太一样。
“哎呀，我刚出来嘛。” 林晓英一边说着，一边把包扔到后座，麻溜儿地坐进了副驾驶。老板您也太操心这个抱枕了吧？
不过我也能理解，要是我身体不舒服，睡觉的地方不得劲儿，肯定也难受。
杨帆，您就偷着乐吧，我这人可会看事儿了，您放心，我不会瞎琢磨，觉得您对我有啥别的心思。
“哼，还说没冻着，脸都红扑扑的。” 杨帆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样儿，可那大手却毫不含糊地伸过来，捧住了林晓英的脸，热乎乎的。
啊，真舒服。杨帆的体温一直都让人觉着暖乎乎的，真好。
“嘿嘿。”
“别光在那儿傻乐。” 杨帆的眉间皱起个川字，不过没一会儿，看着林晓英，他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次旅行…… 你看着挺期待呀。”
“那肯定啊，我可是头一回看日出跨年，而且还是去崇明呢！” 这可不是瞎掰。
单纯的日出，她倒是看过那么一两回，不过都是跟着老爸去家附近佘山附近看的。
一家人一直拼死拼活地过日子，还真没正儿八经出去旅游过。
现在呢，就剩林晓英自个儿了。
正想着，林晓英的心情有点往下沉，杨帆却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后座，问：“话说，那都是啥呀？”
后座上放着个老大的包，差不多成年女性背的那种大小。
为啥这么大？旅行不就该这样嘛。
“您不是说要在那儿睡一晚嘛，我就带了换洗衣裳、睡衣，还有没啥香味的洗发水和香皂……”
“……”
“啊？这可都是有原因的！听说酒店提供的东西香味都太浓了。”
林晓英睁大眼睛，看着皱着眉头的杨帆。
您这话说的，难道还能让人啥行李都不准备，大半夜就出发啊？这种事儿交给女生来弄，可不就会准备成这样嘛。
再说了，上次去南汇沙滩之后，这还是头一回在外头睡一晚呢。
上次就觉得缺这少那的，这次可得准备充分，不能再不舒服了。
哎呀，笑一个。嗯，就该这样。
“先谢谢你这么上心。” 瞧见没，杨帆人也挺好的吧？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
“啊？不需要吗？”
“咱们要去的地儿是个别墅，不管啥时候去，里面都按我的喜好准备好了。”
“啊…… 原来是这样啊？” 不对呀！您早该说清楚的，说实话，我刚才有多尴尬您知道吗！
袜子啥的倒还好！可是内，内衣裤啊！对呀！内衣也得换的呀！
我还在您衣柜里翻来翻去，想了各种事儿呢！等会儿，现在放回去再上车，这事儿能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为了销毁证据，林晓英刚想下车，杨帆却靠了过来，像要把她搂住似的，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手指快速掠过她的头发，好看的侧脸擦过她嘴唇附近，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虽然知道他可能没别的意思，可林晓英还是一阵心慌，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
看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去，林晓英不知为啥，觉得有点小郁闷。
“最重要的是，咱们得赶紧出发，越晚去看日出的人越多，路该堵了。” 啊，这倒是。再好的车，遇上堵车也没辙呀。赶紧走吧，这样最好。
“对了，咱们要住两晚。”
“啥？为啥要住两晚啊？”
“1 月 1 日返程的路堵得邪乎。”
“啊……” 还真是，今儿去的人，一般明儿都得往回赶。等会儿，咱们老板也得上班吧？难道老板您还真想旷工啊？
“1 月 2 日不上班吗？”
“我给所有人都放了带薪假。
” 嗯，不好意思，误会您了。老板您一向大气又善良，跟您相处都快三个月了，我居然还忽略了这一点，是我不对。
“晓英，你现在表情有点怪，是不是在琢磨啥呢？”
“哈哈，怎么会呢。”
哎呀！您这也太敏锐了，为啥您眼神还透着股奇怪的劲儿呢？我都怕被您吃了。
林晓英赶忙嘻嘻哈哈地转移话题。
“别墅是个啥样的地儿呀？”
“嗯……” 对于林晓英这明显转移话题的举动，杨帆那倔强的下巴像不肯轻易妥协似的，紧绷了一下，但很快，他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也勾起一道柔和的弧线。
“那地儿有点偏，所以到那儿得费点事儿。不过好在没人打扰，风景也美，我也老久没去了。”
光听他这语气，就能感觉到他对要去的别墅有多自信。这么久没去那地儿，肯定挺期待吧。
“这么久没去，您肯定忙坏了吧？”
“原因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的原因？”
“那是以前一家人会去的地儿，不过我妈去世后，我就没再去过了。”
“啊…… 是我多嘴了。” 哎呀，咋突然说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林晓英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杨帆见状，想让她宽宽心。
“没事，都过去 20 多年了。”
20 年。确实，他的语气里，痛苦的痕迹已经没多少了。
不细琢磨，都能感觉到他挺淡然。林晓英突然有点羡慕他。
“过了这么久，就能好起来吗？”
“嗯？”
“过了这么久，我也能好起来吗？”
“……”
“过去五年，我以为自个儿已经忘了家人，可最近，又开始想他们，还老觉得难过。” 林晓英真希望能快点好起来。
以前她一直以为，在忙得脚不沾地的生活里，自己已经忘了家人，可在往新手机里导照片的时候，她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掉眼泪，就是太想家人了。还清债务之后，心里的那种憋闷感却更强烈了。
碰到有趣的事儿，吃到好吃的东西，看到好看的风景，日常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会让她冷不丁想起家人。
何止如此，过去五年，她一直怨恨家人，甚至在心里把他们给抹掉了，可现在这种愧疚感却越来越重。
说实话，真的好累。
林晓英低下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时，一股温暖袭来，她抬头一看，杨帆没握方向盘的那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眼睛虽然还看着前方，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关心自个儿。要是这会儿没在开车，他是不是会抱住我呢？
林晓英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不着调的念头。
“这反而是个好兆头，说明你那些因为太累太忙麻木了的情感，正在慢慢回来。” 杨帆平平淡淡却又透着温暖的安慰，给了林晓英不小的力量。
林晓英心里想，对呀，我正在慢慢找回自己的情感。幸好，身边还有能依靠的人。
…… 依靠？就在这一瞬间，她冷不丁想起自己在肖凌峰怀里哭的场景。“我肯定是疯了。” 林
晓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想起肖凌峰那宽阔结实的肩膀，鼻尖萦绕的柔顺剂香味，还有他轻轻拍自己手的触感，一切都那么清楚。
“晓英，我有个事儿想求你。” 杨帆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林晓英感觉他语气里透着那么一丝复杂，大概是自个儿心情的缘故吧。
她偷偷转过头，果然，他的表情和平时没啥太大差别。还好，是自己想多了。
“求我？”
“对，你能答应我不？”
“杨帆老板求我，我肯定答应呀，您说吧。” 林晓英咧嘴笑了，只要能做到，肯定全力以赴。杨帆对她有恩，而且
…… 有些话，她可不敢随便说出口。
“你猜我会求你啥？” 杨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就像盯着猎物的猛兽。
林晓英一点不怵，笑得更欢了。
“嗯，只要不违反合同，又是老板该有的请求？”
“…… 哼！” 杨帆好看的眉间皱了起来，鼻梁也微微皱起，不过开车还是很稳当。
“呀？您咋生气啦？”
“没有。” 也是，就林晓英对杨帆的了解，他是个特认真的人，连开个过分的玩笑都不会。
这种性子，在林晓英大大方方的回应下，反而显得更突出了。他是不是怕我受伤，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地对我呢？
可又像个小孩子似的，忍不住嘟囔。玩笑就开到这儿吧，不管咋说，他都是老板呀
。林晓英收起了夸张的笑容，重新问起刚才的问题。
“杨帆老板，您到底求我啥事呀？” 杨帆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不像生气，比惋惜更温和点。
他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我的请求是…… 要是你心里又难受了，别光找肖凌峰，也靠靠我。”
“啊……” 林晓英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说那件事儿啊。
她想起来，当时靠在肖凌峰肩膀上，迎面撞上杨帆的时候，他就是这表情。
“难不成…… 当时您心里不痛快？” 对呀，他肯定心里不痛快。虽然自己没越界，可每天晚上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却在别的男人怀里，换谁心里都不得劲儿。
这样可不行。杨帆虽然说过自己是自由的，但在做这份工作期间，确实不该谈恋爱。这是对交往对象，也是对同床共枕的人该有的尊重。
“没有，就是…… 有点遗憾吧，我盼着我对你有多信任，你也能同样信任我。” 从他说话的用词，到小心翼翼的语气，都能感觉到他的体贴。
他是怕我惊着，怕我受伤，所以才这么小心吧。
“…… 好。” 林晓英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没说话，但心里难道就一点不膈应吗？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沉闷。
既然都这样了，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还是得问出来。
“…… 我能去你那个满是回忆的地儿吗？”
别墅里留着的，应该是二十多年都没动过的回忆。
所以林晓英问得特小心，可杨帆却回了句：
“你这问题问得怪。”
“怪吗？”
“这地儿我都二十多年没去过了，也没那么金贵。” 假话。虽然就那么一瞬间，但他的声音微微颤了一下。难道是为了我才说谎吗？
林晓英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可还是一下子不知道说啥好。
“……”
“…… 能确定的是，如果不是因为你，今年我也不会去。”
从杨帆温暖的语气里，林晓英感觉到一种意思，他好像在说，多亏了你，我才有了去那儿的想法，所以别自责。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想多了，但在这一刻，她就这么觉着。
突然，一阵沉默，怪里怪气的。杨帆像要解开啥难题似的，小心翼翼地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