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灯光全灭,幕布升起】
【女声独唱,以歌舞剧的方式呈现国家目前的繁荣昌盛】
【场景转为城堡内。国王王座前。只有两个人,坐在王座上的年迈国王与跪在王座之下的王子】
国王:(悲恸不已)我的儿子,阿门提斯,你生来聪慧,天上的星辰学识自小就绕着你奔跑、地上的山川爱憎从来只为你而歇脚。你本就是国家的下任国王,只要等待我的生命走向亡灵之河,这个国家必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为何,阿门提斯,为何你现在仍旧和小时候的你一样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你为何妄图刺杀我来提前夺得这个国家的治理权?
阿门提斯:父王,请不要再执迷不悟。这个国家必须有人站出来中断你的统治。
国王:执迷不悟?(从王座上走下)阿门提斯,你说我执迷不悟,是从何种角度、何种态度、何种立场这么说我?
阿门提斯:从来都是我的角度,父王。只要这个国家在你手下治理一日,这个国家都是在一步步走向腐朽。到时候就连造物主也无法赦免你的罪行。
国王:你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吗,阿门提斯,如果这是一句笑话,那么我愿意承认你说的便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慢慢走到阿门提斯身后,背对阿门提斯)那你说说,阿门提斯,我的儿子,明明这个国家正在一天又一天变得更加繁荣,国民们无不赞赏我的丰功伟绩,我能让国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你却站在你的角度说我的统治是不对的。你说,究竟哪里有问题。
阿门提斯:(低头)父王,恕我冒昧,你的每一步针对国家的方针策略在我看来尽是错谬。繁荣只是表面的虚伪,实际上构筑这个国家的根基已经如朽木般枯败,终有一日会彻底坍塌。父王,你久居高位,无法用眼睛张望底层国民的苦难,或者,你根本不想低头,你是在故意忽略他们。(抬头)父王,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应该做的,身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我们应当俯身仔细倾听这个国家的所有声音,无论大的、小的、老的、幼的,只有统治者保证整个国家每个阶层的利益,这样才能称之为国家繁荣。
国王:阿门提斯,你没有从未坐上过统治者的位置,你根本不知道我目前的处境。(走到阿门提斯面前,蹲下,捧着他的脸)我的好儿子,阿门提斯,你的母亲在离世前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将你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让你和我一样成为一名合格的国王。(放手)但你并没有走上我预期的道路,你没有学习我给你安排的治国策略,而总是出城和底层国民一起哄笑打闹,这真的是一个国家的王子应该做的吗。
阿门提斯:父王,我认为如果我成为下一任国王,那么这就是我应该做的。
国王:应该做的?(站起来)阿门提斯,但凡你并非下一任王国统治者,我都会觉得你这么做是对的。但你不是,你就是王子,你就是阿门提斯,你却走上了完全错误的道路。儿子,你总是想尽一切方法反抗我。朝会上驳斥我的治国观点、在我面前诉说着底层国民的苦难、甚至前几天你竟然还想要刺杀我!(重新坐回王座)阿门提斯,这不是一个儿子该对父亲应有的态度。只要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安分守己,学习我让你学习的知识,我就能原谅你的一切行为。阿门提斯,执迷不悟的人是你。
阿门提斯:(骄傲昂头)以造物主的名义起誓,在所有国民面前,我认为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确的,我没有任何错误!父王,我必须立刻结束你的统治,我必须立刻改革这个国家的体系。
国王:好,好,好儿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愤怒指着阿门提斯)所以,即使我慷慨赠予你忏悔的门路,你的想法没有变,对吧?阿门提斯!如果我现在把你的锁链解开,你依旧会拿起尖刀刺杀我?
阿门提斯:是的,父王。
国王: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母亲吗!她在亡灵之国不会想看到我们父子俩兵戎相见!
阿门提斯:父王,如果母后知晓你现在做的所有事情,一定会支持我的想法。我了解母后,她只支持真理的一方,而不是强权。
国王:这可说不准。士兵!
【门外进来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站在阿门提斯身边】
国王:将阿门提斯,也就是我曾经的好儿子,即刻关进地牢!(站起来)向全国各地宣达我的命令,阿门提斯妄图刺杀国王,将他的身份贬为平民,这个国家从今以后没有王子,只有一个叫阿门提斯的人。一周后,阿门提斯将会被我送往断头台,在无数国民的见证下,好好看看谋杀国王该担负怎样的一个罪责!(背过身)别再让我看到那双眼睛。
士兵:遵命!国王陛下!
阿门提斯:(被人往外拖,双腿挣扎)父王!哪怕只是死去我一人,你也改变不了国家的现状。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利用杀死我的事实对民众造成威胁,而是想办法挽救这个大厦将倾的国家!父王!听听你儿子的最后建议吧!父王!纸张会记录一切,不要让后世之人在书本上诋毁你的名誉!
【阿门提斯被士兵拖走,独留国王一人孤独坐在王座上】
国王:(叹气)阿门提斯,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国之君的位置哪儿有他想象的这么容易……我现在千万不能死,这个国家需要我这样的统治者。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死了就是死了,无论是谁,威胁我统治的家伙都该死!(走下王座,焦急地在原地转圈)但阿门提斯的死亡一定会在底层国民之间引起不满,我不能让人们在背后说我的闲话,我需要当面列举阿门提斯的“罪状”。阿门提斯是个人,他不是造物主,他不可能完美无缺,他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缺点,在民间游历时一定留下了把柄。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去收集这些把柄。(恍然大悟)对!琉赛里斯!就让琉赛里斯去好了!这家伙不是从小就喜欢和阿门提斯对着干吗,一个喜欢金盔一个喜欢银壶,一个喜欢白天一个喜欢夜晚,他们事事都要较劲,如果我现在让琉赛里斯帮我收集阿门提斯留下的“罪状”,他一定非常乐意至极!好,很好!阿门提斯,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任何阻拦我统治的人,都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哪怕造物主也不行!(大笑)
【女声独唱,在家中的琉赛里斯接到国王的旨令后感到不可思议,尽管心中再不愿,也启程出发前往阿门提斯曾待过的地方寻找他留下的“罪状”】
【场景转为森林内。琉赛里斯一人在路上走着】
琉赛里斯:(疑惑)虽然正如国王陛下所说,我的确从小就和阿门提斯有诸多地方不对付,但我并不想亲手将他送往断头台,那与深渊里狡黠的毒蛇有何区别?阿门提斯是否是个好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儿时我们经常会为一个问题而争辩不休,从太阳西沉到黎明将至,我本以为我会一直和他这样相处,没想到他长大后就总是骑马前往国家各地,我们找不到空闲相聚,偶尔两人相见也会忍不住拌嘴。(叹气)怎么等回过神来,就听到他想要刺杀他的父亲,被国王抓住,他下周就要处死了啊……现在我还要去帮国王收集阿门提斯的“罪状”,尽管心中有千万般不愿,可我无法违抗国王的旨令。怎么办,怎么办。
【森林前方传来悠扬歌声,琉赛里斯好奇,顺着声音往前走,看见一名站在路边弹琴卖唱的吟游诗人】
【直到吟游诗人一曲唱完,琉赛里斯才开始与他搭话】
琉赛里斯:(掏出几枚钱币放在吟游诗人碗中)诗人,你的歌喉宛如海中塞壬般优美,古老的诗篇在你嘴里变得明艳。可是,诗人,为何你却在这空无一人的森林里独唱,这里不应该是属于你的舞台,你应当在城市最繁盛的拐角处为人们展现你那美妙的歌喉。
吟游诗人:(鞠躬)感谢你,这位好先生。您的赞美对我来说是那么动听。请让我回答您的问题,我实在做不到在城市里演唱。
琉赛里斯:为什么?
吟游诗人:我们吟游诗人本就如风一般四处飘散,无论在哪里歌唱、无论我们歌唱什么,这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自由的歌唱,没有枷锁能限制我们的唱诗。(低头)但在城市里,我们没有自由歌唱的权利。我们这些吟游诗人被骑士们用长枪抵着喉咙威胁,他们只允许我们歌唱称颂国王的功绩,除此之外,我们不能随意吟唱其他内容。这么做虽然能让诗人们赚取更多路费,但这却剥夺了我们身为诗人与生俱来的自由,在城市里,诗人们就像囚笼中的鸟雀无法飞往高空,仿佛我们生下来的意义就是供人观赏我们灿烂的羽毛,而不是我们引以为豪的歌喉。(抬头)可是,先生,您知道吗,对于吟游诗人来说,比命还重要的就是自由歌唱的权利。
琉赛里斯:我明白了,诗人。所以现在你在森林里歌唱,即使周围没有观众,你也因此感到满足,在这里你能无拘无束的尽情高歌。
吟游诗人:不,不,好先生,我想您没搞明白一件事。(展示四周)谁说我没有观众,这碧绿的树木、这坚实的土地、这阔蓝的天空,哪一位不是我的听众,只是我的听众无法向任何人宣传我的歌声而已。
琉赛里斯:你真乐观,真是一位有意思的诗人!不过,诗人,之前我听你亲口说,你不能在城市里自由演唱是骑士们强迫你们这些诗人只能歌唱国王,对吧?
吟游诗人:对的,先生。唉。(叹气)
琉赛里斯:诗人,我明白自由的歌唱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请我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就算在高额路费的诱惑下,你也不愿意歌唱国王呢,哪怕一句也不愿意吗?
吟游诗人:不瞒您说,先生。曾经的我为了路费也曾在城市的角落歌唱过我们的国王,可但当我拿着这笔歌唱国王的路费继续四处游历增长见识时,我并没有如预料般好好享受我的旅行。(悲伤难过)我见证了许多我不愿意看见也不愿相信的事物。
琉赛里斯:诗人你见到了什么,竟能让你这种游历四方、早已洞穿世界真相的人也会感到如此悲伤。
吟游诗人:先生。在旅途中,我见到了这个国家极致的贫富差异。富人们只会挑选面包中心最松软的部分享受最顶级的吃食,穷人们却在谷地里捡拾麦粒用来交付根本交不起的苛捐杂税;富人们用着上好的进口煤炭烧火取暖嬉闹,穷人们却因没有柴火冻死在无人发现的冬天;富人们将各种动物制品全部穿在身上彰显自己的富贵,穷人们用河边的芦花填充衣服却还是无法避寒……先生,您知道吗,我实在难以想象这都是我在同一个国家所看见的景象。(抹眼泪)如果我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我一定会对穷人们的悲惨遭遇感到痛心疾首。但我这都是我的设想,先生,我不是国王,我只是一名不会被任何人记住名姓的吟游诗人,就算我的路费全给穷人们买了果腹的面包,我也无法给予他们更多帮助,那点面包对穷人们来说实在是太少太少。一滴水无声无息落入大海,也无法让海平面上升。当我认清这个国家的真实现状后,我便不再歌颂国王,但不歌颂国王的结果就是我无法在城市里歌唱,那里根本不需要我这样的吟游诗人。
琉赛里斯:我明白了,诗人。你说的一切都是那么悲惨,光是听你这么说,我也无法想象这竟然是我们国家能看见的景象。